铜锣一响,开辩!
正方一辩乃是黄衣士子,风度翩翩,赵国儒家学派代表唐风,口齿伶俐,在之前的辩论中小有名气。张风率先开题道:“长平之战当是赵胜,孟子有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天时地利人和乃是成败之根结。先说这天时吧,秦国先得上党,后图长平。狼子野心,欲壑难填,如此恶举人神共愤,不义之师岂有获胜之理?再者地利,风早年游学曾实地勘察,只觉长平一线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关。长平紧连太行山脉,唯有故关可供东西通行,借助百里石长城构建防御,怕是王龁要止步于长平而寸步难进也。至于人和,风以为赵人守赵地当以死命,秦人攻他地唯利是图,权衡对比,天时地利人和,赵之胜算大矣。”
“彩!”主持人敲得彩锣,诸多观众异口同声称赞道。
“唐风学长以孟子大师之天时地利人和之道理剖析甚是明了,师弟无言以对,甘拜下风。”白衣少年躬身答理,转身离去。
“反方一辩弃权,请二辩继续对辩。”
“以儒辩兵,实在是有辱我兵家之颜面。兵家腾安前来领教。”一身材魁梧壮汉跳出来叫嚣道,定眼一看才知并非学子,乃是自称是兵家的腾安,曾经在鲁国打过几场小仗,便有些飞扬跋扈,被鲁君赶了出来,辗转诸地这才在邯郸算是住了下来。这腾安虽说鲁莽,却还有些真才实学,每每鼎香阁有辩论,腾安无论多忙都会参加,作为众儒雅学子中最为怪诞的一位辩手,腾安也从不计较,慢慢的也就在鼎香阁闯出了名堂,成为炙手可热的二辩,也算是实至名归。只见腾安走到堂前,有模有样的说道,“就按孟子老爷子所说的来,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那好,按照咱们儒家的逻辑是不是可以定义为——人和胜地利,地利胜天时乎?”
“这......”
“既然说不出,那咱就帮你说吧,取胜关键在于人,人道胜天道是也。既然人和则能胜,天时地利咱就不说了。细细算算秦赵两国交战胜负之数便知成败,眼下的上党之争便是最直接的阐述,何必如此不切实际呢?战场上没有不拼命的,想要活命,只有杀掉想杀你的人,然后站着走出去。不经战阵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腾安反驳道,“咱是兵家之人,也跟个风,就以兵理谈谈秦胜之关键。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顺天应民也,上党之地本非赵土,不劳而获违背道义败则必然,然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事与愿违引火烧身也;天者,时运机遇也。每每秦国对外用兵鲜有败绩,乘胜追击破上党尽收秦囊,大军压境与长平而锋芒毕露,此乃顺势而为也;地者,有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之分也,赵军占优势而丢上党,秦军凭劣势而紧逼长平,胜负之数实难预料;将者,秦之王龁,赵之廉颇,皆为当今顶级且独当一面之旷世将才,孰能更胜一筹还需拭目以待;法者,将之用兵之道攻伐之谋也,非君命将令兵行合一,上下同心而不可胜也。如此五事,秦有道法之胜,赵有天地将之平,秦有两胜而三平,赵有两败而三平,故以为秦胜之可能大矣。”
言之未尽,正方席位已走掉大半,剩下的士子也是相互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主持人无奈表示正方二辩三辩四辩摇头弃权,直接对阵五辩,这便意味着只要正方五辩无法说服腾安,说服众人守住底线,正方将惨淡收场,而正方五辩不是别人,正是纵横大师苏代。
“孙子曰:'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战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政治利器,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没有庙堂之决策,单凭莽夫之勇难以取胜。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招募和组织军队,排阵习武,筹措粮秣,制造兵器,储备后备兵员、外交伐谋及攻防策略等等一应巨细皆要了然于胸。对于秦国,先取野王扼断韩国本土与上党联系,再占上党,乃是精心预谋之结果,然而与赵国开战,乃是万中之一的变数,虽侥幸收复上党,但长平之战战之突然,怕是秦王也是心无成算,听闻增兵十万支援长平,而后武安君作为特使秘密照会赵王商谈和计,代便隐约觉得此中尚有心虚之数,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标新立异,彩!”主持人高呼。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长平对赵国而言,是抵挡秦国的最后一道强大防线,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丢了长平,秦人便像回家一样出入邯郸,怕是少不得迁都他处避其锋芒。如此重要的决战,赵国还有后退的道路吗?”
“字字珠玑,彩!”
“以决胜对虚胜,代以为赵之胜算大矣。”
“苏代先生妙论实在令人称绝,然泽有一问,先生所说庙算说到何故戛然而止?一句心虚便欲盖拟彰,是否太过牵强。”朝天鼻,凸额头,塌鼻梁的一个矮个子高谈阔论道。
“此为反方三辩蔡泽,请继续。”主持人插播道。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岂是心虚作态乎?”蔡泽针锋相对道,“再言孙子之庙算说,庙堂决算的基础在于国家综合国力,疆域、法度、邦交、武备诸多条件秦赵对比,敢问苏代先生赵可胜乎?”
“兵战不及国战,老夫也是如此以为,秦军远征在辎重消耗上皆数倍与赵,一旦转变为持久战,那秦赵胜负之结果可显而见,论国力赵国确实不如秦国,但论消耗,怕是孝公攒下的基业也会挥之一尽。代以为秦在速战,赵在缓图。”
“彩,秦在速战,赵在缓图。”主持人鸣锣称赞道。
“哈哈,只怕苏代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蔡泽品了口茶,继续说道,“秦国自商鞅变法以后,一者为耕,一者为战,动员全国耕战为荣。经惠文王武王及秦王稷三王经营,怕是所储之粮已远超六国之数,赵国则不然,三家分晋之前,赵简子时期,便进行了扩大亩制、减轻赋税以刺激农业生产的改革,赵国的农业采用精耕细作的耕作方式进行生产,重视深耕、中锄、积肥、施肥等技术,凭借河套平原、华北平原、大同平原、太原盆地等地优势开展农业本是顺理成章。然武灵王胡服骑射发展骑兵,弃田生草,废耕为牧。赵国的粮食储备一年不如一年,加之连年征战,北吞中山,南欺韩魏,西战秦国,东出燕齐,可谓无所不战。以致国府匮乏,粮仓告罄,敢问先生何以缓图也?”
“彩,有理有据,鞭策入里!”
“即是论战,老夫奉陪。”苏代不为所动,波澜不惊道,“阁下可知咸阳运往长平之粮秣用时几日,消耗几许?邯郸运往长平之粮秣用时几日,消耗又几许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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