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蓬蓬的头发,身上大约被搜过,敞着怀,身体向后挺得很直;嘴角闭成直线,眼里露出不屑的神情。
这种神色李桐见过太多了,他总没明白这些人,好像瞧不起所有人似的,搞不懂。不过这种眼神也清楚地表明了这人的身份,无可置疑。
“谁发现的这个家伙?”李桐边打量边问。
“是、是我,营座。”那个被他们半路上拣到的流浪地主点头哈腰地从人群中钻出来。
“怎么你还在?”
“哦,是我同意他跟着的。”胡副官忙小声说:“他无家可归怪可怜的,要是被暴民遇见迟早没命。再说此人对本地熟悉,有用处……。”
李桐挥挥手,他不想多管闲事。“你凭什么说他是探子呐?”他问道。
“这小子扒了皮我也认得!”那地主咬牙切齿地回答说:“带人来抓我的是他,闹着要分我家田产的也是他。
营座,这兔崽子是吃肉的,闹腾最欢的一个,多少人因他遭殃呵。苍天有眼被我认出来,可不能饶了他!”
“营座就问一句,你罗嗦那么多做什么?”胡副官打断他说。
李桐附下身:“喂,他说的可是真话?”
“哼,真不真的你也会向着他讲,问那么多干嘛?”那小伙子舔舔嘴角的血,不屑一顾地回答。
“好!既然认下,我问你,做什么来了?共军不是在霍县么,你跑到这小村子来做啥?”
“你管闲事啊?我串亲戚,有什么不可以?”
站在旁边的丁排长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但立即被李桐用眼色制止了。“老弟,你看我的兄弟们火气都很大,我可管不住哦。
你还是照实说出来的好,免得吃苦。你看,我也曾经热血沸腾过,也每天把革命二字挂在嘴头。
可说什么都不如现实最真切,革命总当不得饭吃对吧?也换不来钞票对不?你年纪不大,何必跟着胡闹?
抬眼看看,时下几万大军已经合拢,赤党逃不掉的。我劝你识相些,赶快合作,我可以保你做个排长。喏,就像他这样管几十号人,蛮威风不是?”
那人听了“格、格”地笑起来,叫道:“你这白狗做什么好梦?
老爷们在前面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你来钻,哪有投降的道理?有本事你枪毙我,老子求饶半句算不得好汉!”
丁排长愤怒地“哗啦”推上子弹,喝到:“小子,以为咱不敢是不?看给你右腿上再钻个洞洞!”
“好呵,有种你来吧!”
胡副官猛地上前拦住,道:“别开枪!”接着回头悄声告诉李桐:“营座,这小子怕是诱我们开枪给他的同伙报信呢。”
“我知道。”李桐正为如何处置此人伤脑筋,不耐烦地回答。这个人多半是个斥候或交通,恐怕知道的事情也是有限,再说已经明摆着是块硬石头。
想到这里李桐失去了兴趣,他不想在这人身上浪费时间。明显的红军在准备撤退,零星侦察人员其实一直在观察他们的行军速度和进展。
如果这样,必须在对手没来得及离开霍县时冲过去,打个措手不及才好。
李桐决定立即停止休息,他刚转身胡副官拉住他问:“这家伙怎么处理?”
“随便、随便。”李桐挥挥手。刚走出几步就听见后面响起“噼噼啪啪”的扑打声和因为疼痛发出的“啊—,啊—!”叫喊。
一回头,看见那个地主从士兵手里接过一卷绑腿带,高兴地跑到树前有几分笨拙地爬上去,将它一头做个活套,另一头绑在树干上。
李桐身体一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了,忙低头疾走几步,见胡副官跟在身边,没好气地呵斥道:“跟着我做什么?回去,现场监督!”
胡副官嘴咧了咧没敢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返回。
眼看丁排长他们气喘吁吁地把那血肉模糊卷缩着的人拖起来,架到树枝下方,努力把他高高举起。
几个兵起哄,找来个破筐让地主垫着踩上去,将活套套在青年的脖子上。地主用手拍下他的脸,狰狞地坏笑:
“小子,你也有今天呐,好好尝尝吧!”说完跳下来,丁排长等同时放开手闪到一旁。
人身子似乎向上一窜又跟着下坠,却没落地,两脚拼命踢腾,却始终离地面有一拳距离,最后抖动几下,渐渐安静不再动弹。
有胆大的过去用枪管顶了下,说“完了。”尸体打个转,在半空荡起来,看上去悲伤、凄凉。
胡副官叹口气,转身正要走,忽然听到四处响起集合的哨音,有人在大喊:“集合,开拔!”
他赶紧回到营部,正遇上李桐出来上马,问了句:“解决啦?”用眼角瞟眼挂在树枝上的人摇摇头,命令:“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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