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云心中痛苦,还有个李桐并不知晓的原因,那就是他在山里遇见了络腮胡子的刘思敏。昔日的校友,再见面时却天壤分别。
刘思敏是苏维埃特派员身边的笔杆红人,国际路线的坚定支持者。甚至不仅如此,有传说他还兼任某项特殊任务,专门搜寻在红军里或者试图接近红军的反革命的伪装者。
如此重要的岗位不知他怎样拿到手的?杨天云更未料到下令查抄他家产、没收房屋的命令居然也是出自刘思敏。
当他去找老校友请求网开一面时,被毫不客气地拒绝了。“这不可能!”刘思敏断然地说:
“对于阶级对象的政策我们是有原则的,我作为一名坚定的布尔什维克者必须坚决执行。即使这对象乃是我自己的父母,也只有执行革命主张,绝无妥协的可能。
作为老校友我也只能奉劝你远远离开,因为革命者的队伍里,或者我们的身边是不能够容忍敌人和投机的布尔乔亚分子来动摇和笼络的。
革命要求我们以纪律性代替以往的感情用事,这是我们事业成功的保障!因为这样的缘故,我只好让你失望了。”
人真的是不可思议!以前的那个犹豫、迟疑并且中间派的刘思敏自从死里逃生的那一天起就脱胎成了赤色革命的坚定支持者。大约这个变化连他自己都吃惊吧?
他现在不仅可以斥退自己的老校友,而且甚至对于将刀砍向原来的同志时也丝毫不会迟疑了。
刘思敏参加红军后不久,所在的那一队由于某些缘故发生了倒戈事件。
几名本来和他同袍的战友竟在一个夜晚杀死连长并投靠白军,因此泄露了部队的踪迹,使敌人立即包围上来打垮了这个连队。
那时起他便深入骨髓地痛恨叛卖者,极度热情地拥护那种宁可错杀也不让革命队伍遭受损失的主张来了。
于是很快他的突出表现被特派员相中,加上刘思敏是少有的红色知识分子,家庭出身也不错,故而立即得到重用。不,应该说是得到了破格的提拔。
从普通士兵到掌握他人生死的保密干部,刘思敏的生活令人晕眩地发生了改变。对伯乐的感激和信任使他更加激进,这种态度甚至超越了他的上级!
因此当面对杨天云这样一个地主加奸商的角色时,他是丝毫不会动摇或者心软的,即使他曾是自己的同校老友。
但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化名王树,正在七十三师独立团任文书的陈叔仁。
虽然作为保密干部他很清楚叔仁的老底,可他始终觉得叔仁和别人不一样。
单说他敢于放弃自己的家庭和名下所有财产加入红军就够令人佩服的了,何况刘思敏知道他参军前就已经是地下工作者,搞过印刷,参与过对叛徒和特务的刺杀,这是刘思敏一直自愧不如的地方。
而且叔仁在红军里不仅执笔师里的《赤军新闻》,在激战关头也曾经带领后勤人员保卫师指,是个立过功的干部。
直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他有任何言行举止上的偏失,倒也难得得很。
虽然他俩几乎前后脚来到苏区,但彼此在不同的部队里没机会见面。直到苏家坂阻击战结束时,刘思敏奉命去接待一名投诚的白军营长。
当时从火线撤下来休整的部队刚刚进入板仓的街道,石板路两侧都是席地而坐的战士们。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抱着一名小鬼气喘吁吁地过来,叫着:“卫生员、卫生员,快看看他还活着没有。刚才还喘气呐!”
两名手臂上挂着红十字臂章的女兵立刻跑过来将那孩子接过去。那人用肮脏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泥和汗水。
“吁!”刘思敏勒住马回头惊奇地看着这个熟悉的背影。“同志,我们认识吗?”他试着问道。
那人仰头看了眼,露出一口白牙来笑着回答:“哦,也许吧。好像是一个学校的。”
“哎呀,你是……。”
“我叫王树。”那人抢着回答,并且伸过手来和他握:“好久不见!”
“哦、哦!是呵,好久不见。”刘思敏下了马,高兴地拉住他:“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谁想这样巧?”
叔仁微微笑笑,压低声音说:“我改了名字,是组织上让这样做的,你别介意。”看来他早知道刘思敏是做什么工作的,希望及时地避免误会。
“知道、知道。”刘思敏“噗哧”地笑了:“我听说了,可刚才还是差点没忍住叫你。”他侧头看看叔仁:“你受伤了吗?怎么浑身都是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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