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觉得自己对陈寿礼的心思已经看得很清楚,不禁得意地笑起来。转过身去让红菱:
“别站桩了,我们说点家务,你回房歇着吧。老二吃过晚饭没有?叫厨房赶紧做些东西送过来。”红菱巴不得走,忙应一声踩着碎步出去。
叔仁也起身道:“母亲和二哥商量着,我先回房了。”
太太摆摆手:“你既对这个不感兴趣就去罢,反正有哥哥们拿主意。我的意思,你还是等几天待这事定了再走。毕竟是全家的大事,你缺席也不好……。”
叔仁胡乱应承几句便急急地转身出去。太太望着他背影“哧”地一笑:“这老五,跟没魂似的!”
“妈,您还笑呐,没看出来这小东西心思早跟着红菱飞了吗?”仲文在旁边诡秘地乐着。
“呸,还有脸说人家?你这一下午闹腾得我不得安宁,我还没和你算账呢!”太太说着伸手在儿子身上虚打了一下,见他想要分辨立刻说:
“别和我说你光困觉来着,以为我在这院子里什么都不晓得?为什么红锦连做了一天,她替谁的班?”
“我刚在大哥那里被训了一顿,怎么到您这儿又是这些?那我还是走罢!”仲文故作不高兴地站起身,被太太喝住了。
“我才不要管你的破事,不过提醒你,当妈的最清楚儿子,你莫在我面前装!”太太语气严厉地说完,话题重又转到分家上来,问:
“你既和老大说清了,干嘛还顶着月亮跑我屋里头来?”
“心里有点不踏实,所以来找您商量商量。”
“哦,什么地方让你不放心?”
“总觉得……大哥变得太快了,而且……我不太乐意孙县长出面,有必要搞这么大一个场面吗?再者我还是担心,这家底咱们不清楚,分得明细与否哪个晓得?咱们没数呀,搞不好就吃亏了呢?”
太太听完他的话先自己低头想了想,说:“你担心也不是没道理。我先问你,这件事咱们和西院约着,要等老三回来后一起去说的,怎么今日就呼喇提起来了呢,谁先提的?”
“大哥罗!”仲文一脸的委屈:“您儿子哪里有这么笨呢?我俩先还聊别的,说着说着,不知怎么他就拐到这上头来了。”
说完他瞄眼母亲,前头寿礼教训他的那段,被直接一笔带过。
陈赵氏没注意儿子的小动作,依旧沿着她自己的思路:“咱让蔡忠回家给他爹透口风,这消息该是蔡五福传到老大耳朵里去的。”
“那蔡五福肯定不和咱们一条心了,我原还指望从他嘴里淘些消息呢。”仲文有点失望地想起了自己那个纯银的烟丝盒子,觉得当初按母亲意思办的这事得不偿失了。
太太瞪了他一眼,说:“你怎么老是这么患得患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再说,我原也没指望花点小恩惠就让他靠过来,毕竟那边是长房,人家看不着眼前的好处凭啥顺咱娘俩的肩膀?
只要你多给蔡忠甜头,让他娘常吹着枕边风就可以了。五福是家里的老人,哪里是简陈能收买的,要绕着弯子套他的心!”
说着太太深深地叹了口气:“唉,儿啊!只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妈可全指望你呐。你呀,往后眼光要长着点才好,我可怕你斗不过那几个兄弟呢!”
“您也太……!”仲文鼓着嘴巴不高兴。
“不是这个话,妈是替你着想。你屋里的也是个不争气的,成天就知道多愁善感地装少奶奶样,由着你胡来,哪儿会在这上头帮你?……。”
太太本还想说她“就会生姑娘”,可怕太刺激儿子又咽了回去,改口说:“这么着,你把先前的情景学说给我听听。”
仲文只好将和大哥在屋里议分家那段又复述了一番。
太太就着他的话翻江倒海地琢磨了半天,没觉察出有甚样名堂来,又怕他巴巴地跑来心里失望,便斟酌着拿了个“中平”的方子,说:
“依我看呐,你现在对老大的路数知道得太少,所以心里没底。倒不如分开两边走!继续探他的底,不管通过谁,五福也好,你五弟也可以;
还有咱们继续推西院的,让她出头去闹,看他们交手后你大哥的反应。咱们宁可站在旁边打太平手,不要让族里觉着是我们要占什么便宜。这叫做静中有动……。”
“哎,妈,您出了个好主意呀!”仲文眼睛一亮。他原本觉得老五成天吵着走有点烦,心想他实在想走就放回省城去,反正不要吃亏后怪自己就行。
刚才太太点醒了他:“对呀,五弟和大哥一直不错,在我面前不讲的话兴许会和他说呢?”他立即在叔仁身上打定了主意。
叔仁是年青文化人胚子,没心眼不防人、最老实不过的。虽然他隐隐觉得做为兄长的良心不安,“不过……,谁让这小子糊涂呢!”
仲文琢磨着“嘿嘿”一笑,凑到母亲耳朵边上轻轻嘀咕了一番。
太太听完看了儿子一眼,点点头:“行,有不傻的时候,主意打到你兄弟身上去,还要我搭上个丫头!”
“瞧,我又说错了是不是?您忘了,大哥还和我是兄弟呐!这么做对叔仁、菱儿两个又没坏处,正对了老五的心嘛!
也免了您成天提防着,干脆把事情挑开,五弟就此收心,总比把魂丢在外头强。
丫头好说,等银子到手我赔您两个就是。也算他帮您分忧,尽了些孝心。您放心,一切我来安排,保管妥当!”
太太听他红口白牙地一顿胡弄转嗔为喜,伸手在他胳膊上打下子,说:“可也是,红菱今年交十八了,老在房里迟早出事情,倒不如先紧着咱们娃享用着。
她比老五大一岁,也好替我操些心。我不管你怎么折腾,头一件别惊动出事情来,第二件要仔细不能漏了。人神不知地,我自然论功行赏!”
“得令啊!”仲文卖弄一句,他在母亲这里拿了主意又得了蜜,喜滋滋地放心许多。
又说几句闲话,因惦记着自己屋里的各人不知道如何了,便告辞出来回自己房去。
边走边想怎么的还得把三弟推到前边去打头阵,又想要如何拌住老五,自己盯菱儿很久了,割爱给他却多个帮手,只可惜便宜给了这臭小子!
陈二爷想着红菱的身段和说话时的举手投足、一静一媚,多少有几分不甘心,不由得叹口气,安慰自己:
“算啦,大丈夫当忍则忍,何必为一红颜而失大体?再说来日方长,又岂在朝朝暮暮……?”
胡思乱想着,抬头看见好一轮皎月高挂在天上,似乎那嫦娥也近在咫尺似的,却冷不防黑地里和人撞个正着,唬得仲文颤身大叫道:“哎哟,有鬼呀!”
“老爷莫慌、莫慌,”那人忙道:“我是蔡忠呀。红菱姐吩咐小厨房的把饭菜给安排到书房了,太太请您去那边用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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