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纯真时代的漂染“青涩的果实”
“一只莲花亭亭玉立，洁白高贵，出污泥而不染。而一池莲花又怎能脱离于经风雨尘灰的湖塘世界，傲然独立呢？”好一幅婆娑多姿的《湖塘月色》图，可是现实生活中真的会有吗…。
入职国企—忍之初
结束了大学四年，根据铁道部分配政策，于筱茹回到了南方都市之后被分配进铁路机关的科研单位。
当学校的紧张而充实的节拍演变成复杂的现实和平静的生活时，于筱茹开始花些时间好好地妆扮自己。不过，因为离开了陆晨鑫，还有学校的同学，单飞的于筱茹变得不得已实际起来。这次和她同期进入机关的毕业生人数约五十人左右，因为单身宿舍已经人满，依惯例他们都被分到了铁路局的华亭旅馆里居住，和于筱茹同住的是一个检察院的女生叫云烟。
学生时代的梦想开始逐渐被一日三餐，柴米油盐酱醋等琐碎事情慢慢地淹没。比如说早餐形式的多样转变。以前，只能从食堂里面买到包子和馒头，豆浆之类的简易食物。现在，当一走出旅馆，外面的小街都是叫卖的摊贩。种类繁多，令人眼花缭乱。
每天早晨五点钟开始，小街就开始热闹起来，充满着各种小贩喧嚣的叫卖声。于筱茹的头痛就是从那时候被迫形成的。她总是在六点左右起床，梳洗完之后，就到小街买来油茶，用筷子挑着吃。边吃边看书，听新闻之类。云烟比较爱睡懒觉，因为谈恋爱的关系，所以就很少早回宿舍。
晚上，都在于筱茹已经入睡时悄悄地走进宿舍，带着春天的气息，还有一股幽香，惹着于筱茹躲在被窝里暗暗地羡慕。
云烟的男友是和她从省政法学院毕业的同班生。一个圆头圆脑的灵动男生，云烟长得很美，有点像《红楼梦》里林妹妹的样子。瓜子脸，柳眉细眼，翘鼻朱唇，几乎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被本次同期入职的毕业生暗地里喻为”四大美女之赵飞燕”。
男友从大学二年级就开始追求云烟，大约花掉两年时间才战败所有竞争对手，获取伊人芳心。当临近毕业的时候，两个人幸运地凭着家里的关系一起分到了铁路局检察院和法院两个火热的机关单位。从此，他们就双飞双栖，如影随形，急于想独立地拥有自己的爱巢。
同住的于筱茹不幸成为恋人这份愿望中的阻碍。当他们在双人女生宿舍开始建立锅碗瓢盆的厨房小天地，占据了寝室的大部分地方，将规定的机关食堂的进食权全部移到了寝室，一副乐淘淘的幸福小家的样子。甚至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两人的眉里话间都透露出要把于筱茹这个碍眼分子赶出小屋的意思。
记得一天，很晚了，两人还在寝室中用电饭煲煲鸡汤：是男友要为云烟补身子。开汤之后电饭煲所发出的嘟嘟声吵得于筱茹实在难以入睡，她不禁低声地咕嘟了一句。
“你们能否消停一点，这么晚了还折腾着，也不考虑别人还要睡觉。”
因为明天还要上早班，所以于筱茹的内心希望能够安心地睡个好觉。
没想这句话使得云烟的男友很有些扫兴，他的那个预示着晴雨表的脸孔立刻暗了下来。旁边看着的云烟似乎很为此生气，她不惜撕破了平时维持在自己脸上的，高贵如美丽雅典女神的面纱，冲着于筱茹急急地吼着：
“别人的事情为什么要你来管，这么小的声音碍着你什么事儿了，明摆着鸡蛋里挑骨头-专检刺儿。”
一般情况下，于筱茹和云烟两个人的关系还不错。不过，可能是因为都太年轻，于筱茹也开始有些激动，控制不住自己的，因为长期压抑而产生的，由一些鸡毛蒜皮而生的烦心事。
“你们就顾着自己过小日子，也不管别人的感受，有本事干嘛不去外面住酒店去。”
可能是这份不满压在心底太久的原因，于筱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拿起旁边的那本小说书，恨恨地扔向那个还在冒着烟，发着声的电饭煲。
厚厚的一本书飞掠而过，冲开了电饭煲的盖子，里面翻腾地热汤随之飞溅出来，撒满四处：被子上，衣物上，木凳上，到处一片狼藉，惨不忍睹的样子。
三个人都傻眼了。
云烟的男友第一个冲出了小屋，云烟冲着于筱茹充满恶狠狠地大叫了一声音：
“你在干什么？”
怨毒地，逼视的那份目光使得于筱茹噩梦缠身，经常梦见一个呲牙咧嘴的女鬼来向自己索求情债。
于是，于筱茹从这间屋子逃了出来，暂时躲进了单位的仓库房里。
不过，从此也失去了云烟的消息。他们说她两年之后嫁给了单位的一个股长，听到这个消息时，于筱茹更加为她的前男友心里感到歉歉的，不知道是否和自己那时的幼稚争吵密切相关。
当于筱茹两年之后离开机关时，她没有忘记地给他邮寄了一张明信片，不过飞如黄鹤，遥去无音讯。
如果自己忍着，可能就不会发生那种事，怎么心底就一直有了一种犯罪的感觉。
‘忍’为什么要是心上一把刀呢？
大学生入职培训的真面目
当入职铁路机关一个月之后，于筱茹和其它毕业生一样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收到一份关于“进入铁路局机关的培训会议”的通知单。事件的时间是当天下午两点钟，内容是在铁路局门口的，约两百米的空旷大广场将由局教育部领导宣布重要消息。
于筱茹看看手腕上的，那个刚花掉三百块钱买的，精巧的女士镀金表。分针上所提示是还仅有五分钟的时间余地，她急急和自己办公室的吴工请了个假，就匆匆地来到了集合地点—门口广场。
当她迈着如小鸟般轻快地步伐来到广场的时候，这里已经高低错层地站着一些学生，由白色石灰刷过的广场地面上撒着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窸窸窣窣地照在那众多神情各异的面孔之上。
于筱茹瞥见里面已经有一些熟悉的面孔：有法院的李青，云烟和检查院的庞华，龙小静。还有技术科的范文，通信段的巫梅。那时候，于筱茹还没有和云烟及她的男朋友发生任何争吵，他们和她友好地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自然地接收她进入了自己的队列。
当时，在这些新进大学生的内心里，对彼此的感觉是：李青，云烟和庞华，龙小静都是重点院校的，范文，巫梅和于筱茹都一样是从部专属学校毕业而来的。因为都知道部属院校是理科专业的，所以如法院和检查院这样的文科类专业人才只能到省重点院校去招聘，李青，云烟和检查院的庞华，龙小静都能够进来，当然是因为他们对于铁路局机关的稳定和福利待遇政策还是比较看好的。
部属院校以外的学生进入铁路局机关单位是一种双向选择的结果。
那个瘦瘦高高的小伙李青对于筱茹显示了一种特别的好感，他总是在上班的机关小路和下班后去食堂的路上遇见于筱茹，然后给她一个很友好的问候，算是形成了超出一般的朋友关系。
负责主持这次事情的是铁路局教育部的，和蔼的沈部长。他步调缓慢而有力地来到了这批新入职的大学生的前面，声音洪亮地宣布了局机关的一个最新文件通知。
整个文件内容如下：
为了对本次新进大学生进行一个系统的入职培训，局机关决定下星期开始（即三月十五号），在X铁路分局的三星酒店举行为期一个星期的新人培训。
这次培训主要是分为三个部分组成的。
第一部分是介绍铁路局企业的文化传统，组织纪律。铁路局上层的目的是通过系统的培训使得这次入场的大学生能够整体了解企业的历史传统，企业文化，形成一种对于家庭的忠诚感。同时加强学生的组织纪律性，使得学生从学校到单位的转接能顺利完成。这部分主讲的负责人是铁路局宣传部的洪部长。
接着的培训是公司的组织结构和单位要点部分的介绍，其主要的人物是培养对这批新来的大学生对自己的大家庭和小家庭都要有比较清晰地认识。能培养新进员工的对于单位的认识从新鲜感转入主人公感的正确形成过程。同时，因为局领导已经无意识地发现时下的这批新进学生因为认识上的差别，已经开始互相攀比单位，所依据的条件主要是所在单位的在局总部的重要地位和待遇福利等问题。所以，即使组织这次培训来纠正这批重要人才的一些不良转变趋势。负责这部分的主讲人是铁路局教育部的沈部长。
第三部分的内容是因为局领导希望这次培训能够从整体方面来了解每个学员的情况，能够从宏观上认识这次局里所选拔人才的特性，寻找能够马上被使用，被培训后可使用及不能被使用的三种划分的存在，之后会采取相应的措施来对这批人才进行筛选和过滤。“大浪淘沙，方露英雄本色；尽情检测，才知真人真事。”基于这种考虑的原则，局领导对这次培训是投注了殷切的目光。负责这部分的主讲人是铁路局宣传部的李科长。
最后，本次培训会将以一个隆重的娱乐联欢会来画上句号。这个联欢会是被安排在培训结束当天的晚上七点钟开始，地点是在分局三星级酒店的音乐厅来举行的。其目的是为了庆祝这次培训会的圆满结束，同时能够在完成任务后的基础上让所有的人都能很好地放松一下。
请所有相关人员事先做好准备，不得以任何内容缺席。
特此注意！
局机关办公室。
所有的人静静地听完沈部长这个意气纷发的宣告之后，都各怀心事地回到了自己的单位。
同样的，那个瘦高的李青给了于筱茹一个很友好的问候，当他们分开的时候，不经意之间，于筱茹的身后被印记了那个沈部长带有些猜疑的目光。
X铁路分局的地点是在靠近南方都市的另外一个二级城市里。
在那个城市里面，刚好住着于筱茹的姐姐。
姐姐是从重庆工业学院毕业的，当时在这个城市的警官学院任教。于筱茹的感觉是这个城市是个充满人文和生活气息的地方。生活的气息浓郁，远远胜过人文气息。一里小街，两旁除了饮食店，服装店就基本上不再出现其它的店铺。平时的街上充满没事闲逛的男女老少：挑捡衣服，手饰，和路边的小摊贩叫价，从这些满溢的笑声和小贩更加起劲的吆喝声中，不难找到人们对生活的热爱，以及对未来的执着追求。
姐姐就在这样一个城市里，和警官学院的一位老师恋爱并成了家。因为学校的职工宿舍还没有空出来，所以两个人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民居租上一间小屋住在了一起。
于筱茹的单位和姐姐的城市有相距三个小时的火车。她可以在这个周末开始的时候，就事先到姐姐家里。想到马上可以和姐姐见面了，于筱茹的心情不由地愉快起来，刚才的那个沈部长所投来的目光带给了她的阴影也仿佛被驱散了些。
后来，又有一个无形的消息传出来说这次培训地点的安排是由一个背后的铁面人物特意指定的，其隐含的目的可能和一个握着局业务流量的大腕股长密切相连：因为他新近丧偶，想从这批刚来的新人中选出一位出色的，才貌具佳的女子为妻的暗操作。这个消息无形之间使得新进女大学生的心中开始紧张起来。
在这次培训结束之后的联欢会上，当那个胖胖的沈部长正想邀请于筱茹跳舞的时候，她被瘦高个的李青拽着逃出了舞厅，速度之快胜过了百米竞赛的飞人记录。
水灵灵的云烟在这之后被铁腕股长暗暗相中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使得拿到那张盖有局机关的大红印章的培训合格证书的每个学生内心对这次声势浩大的培训活动的真实目的感到哑然，都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不过谁都不会认同这件事情的。
两年之后，云烟最终嫁给铁腕股长的事实再次验证了这次入职培训的真面目，只是所有的当事人都不愿再去追寻当时的细节。
所里的故事
局重点’e’项目的成绩
自此，于筱茹呆在科研所里那种阳光般的心情就被慢慢地蒙上了些灰尘。
于筱茹的单位里的所长是一个北方交通大学毕业的老三届。当他毕业的时候，因为中苏关系恶化，一下从出国深造变为支援边疆。这种天上地下的命运玩笑塑造了所长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所长的俄文讲得很地道，很不喜欢向别人讲述生平的他却喜欢和于筱茹聊天-北方叫闹磕。打乒乓球的技术就是那时候所长传给于筱茹的，说是可以让她边工作边健身，乒乓球学习得很快的于筱茹逐渐被所长发现是个上手很快的好苗子。
然后，所长将她推荐给了当时正担任一个全局重要科研项目的主任-白别文，一是希望可以好好地锻炼她，另外一点也算是卖个顺手人情，因为知道这个项目刚好很缺人，而手边的这个刚毕业的小姑娘也算是挺和自己的胃口，所以就特别地关照了于筱茹一下。从那以后，科研所的同仁们都看出：所长和新来的这个于筱茹建立了挺不错的交情，因而都对于筱茹亲切地改口称她为“小于”，并尽可能得给她面带笑容地提供各种方便。
科研所是一幢由三层楼面组合而成的红砖小楼，最上面的一层是信息管理室，也是整个铁路局内当时e世界的初步模型，这里的电脑密集度最高：面积不到五十平方米的地方就摆列着五十台电脑，还有两台小型服务器，上面安装的是NOVELL网络服务器管理系统，是专门为了这个局重点科研项目购入的两台新型服务器，服务器的负责人也由所里指定由最有威望的，资历最深的高级工程师李工来担任。
这个现车信息管理系统是由白主任立项提案的，所长第一次审批通过，然后报局专项技术二次审批通过。其主要理由是很符合当前铁路运输和科技相结合的原则，很符合铁路运营管理的需要，也很符合铁路信息化建设的需求。基于这三点非常过硬的吻合点，这个科研项目成为了局里的重中之重，也是所里当年经费和人力投入的最大一个课题。
因为考虑到于筱茹是女孩子的原因，所以白主任刚开始给她分配了整个系统中相对比较轻松地数据维护模块任务。这是整个系统数据输入的地方，白主任希望要达到三个条件：即接口操作方便，数据检查完善和人性合理的错误信息提示。
这个模块部分是使用计算机语言C来完成的，刚好和于筱茹在大学做毕业设计时所选择的RS-232通信机制的实现机制有很多共同的地方。所以，她接手很快，进度也非常地及时，还留有余地的帮助局技术科的李科长完成了当年全局技术考核人员的信息手工输入任务。
看中于筱茹的李科长想将她留在局技术科这种相对比较耀眼的地方，还笼络她，给了她一个免费到北京送资料的出差机会。当时乘坐的是局最高级别才能享受的空调软卧，微微有点牙凸的李科长是个很精干型的，技术出身的人，他也是将于筱茹从工程部引进到局机关的伯乐，所以于筱茹很愿意听他的话。
可是，当他希望于筱茹转行到他的技术室时，于筱茹感到犹豫了。
原因之一是不太想过早地放弃自己的专业，技术科只是局技术管理的任务，在专业研究方面是几乎不搭边的。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那个培训风波给她的内心造成了一块阴影：毕竟是国营企业，即使是局机关，也难免给人一种衙门深似海的感觉。
感到太压抑的她开始并不想安心地就这样呆在这个地方。相对于远方大都市的先进，繁华和开放的气息，她感觉到这个南方都市还太封闭了些。
她暗暗在心底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再次回到大都市里去，那儿才有她所追求的先进，开阔的空间和实现梦想的条件。
当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李科时，她看到李科眼中露出些失落的神情，不过仿佛很快地，他就释然了。毕竟他也同样只有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比较理解她的这种梦想不灭的想法。也许，他以前也曾经想要腾飞过，但是，他没有于筱茹那样的勇敢。
所以，当他接手过于筱茹递过来的那份任务完成的回执报告之后，就不太心甘情愿地，却又半是海水半是河水般地将她放手了。
于筱茹所参加的现车运输管理系统在一年时间内顺利地被完成，上线之后获得了车站现场上下一致的好评，被报局技术情报局评审之后获得了优秀科研成果的评定，并同时被奖励为“局青年科技优秀奖”的荣誉称号。
虽然没有鲜花和掌声，但是这些荣誉使得这一群在最初的e世界中爬行的于筱茹感受到理论转为实践的重要点，简单性和优越感。“e”中的这种奥妙还是于筱茹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的，也因此更坚定了她在这个世界信息继续前行的目标。
虽说是后话，但这却是她以后追寻了多年的航向指南针。
科研所的管家婆之命运
高大魁伟的所长有一个离不开的搭档-王素华，她是二楼管理室的负责人。王素华的老家是陕西的，她和所长关系很信任，也很融洽。于筱茹的办公室在三楼，当她经过二楼楼梯时，经常发现两人在二楼靠里的窗口交谈，
于是，偶尔会热心地用自己的知识帮他们做配对分析：首先是两人的个子很般配；王素华的头刚好是到所长的耳际，正好位于黄金分割焦点。其次，所长的大块头和王素华的啤酒身段也比较吻合，属于比较流行的香槟组合类型。当所长高兴的时候，他会叫王素华的小名-素华，毫不掩饰两人之间的亲近关系。
所里的同事们基本都是大学毕业的，也没有听见谁将他们的关系设想到不堪入目的方向。王素华是一个热心而负责的中年妇女。她已经在铁路局工作了十多年，算是个有些资历和人际的老员工。当于筱茹刚被分到所里的时候，她就很轻松地帮助于筱茹解决了入职手续，住所，及晚上加班用钥匙等系列事情。
对于王素华的真诚帮助，于筱茹很感激，也很愿意听她的话。一来二往，两个人竟然产生了母女般的亲情。于筱茹所住的单位女生宿舍离王素华的家很近，所以，她偶尔会去看望和拜访她，令她惊奇地发现：这个女人晚上最喜欢的晚餐就是一个大馒头夹白萝卜。
王素华的女儿在上大学，丈夫不在身边。丈夫的老家是农村人，经常会到城里来，她总会想尽办法地从自己的薪水中拿出部分来接济丈夫家的穷亲戚们。
“她是个好人。”王素华周围的人都这样评论她的为人。
不过常言“红颜薄命，好人多难”。令人伤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当于筱茹进入所里的第二年上半年时候，听到了王素华不幸患病的消息。据说，有一天她无意间摸出自己淋巴结的地方冒出些肿块，然后，去医院化验的结果竟然是恶性的，所以她不得不很快地入院接受治疗。
一天，所长将于筱茹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郑重地对她说：“小于，王素华不幸得了重病，鉴于你们关系不错的原因，所里决定派你去照顾她在医院的生活。王素华是个好同志，你可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所长的眼睛有些红红的，令于筱茹感到有些难以平静地面对，她的心理也泛起一种酸酸的感觉。
“世事无常，也许是老天故意捉弄人，使得这群事业伴侣不得已中途分道扬镳。”于筱茹不由想着。
“好的，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她有些呜咽着回答所长。
在医院的那段时间里，于筱茹悉心照料着病重的王素华。她同时也细心地发现在王素华乐观的笑容后面所隐藏的孤寂和无助。
“你今天感觉好些了吗？”她总会尽量小心地问候着王素华。
“还可以，没什么事情的。”逞强的王素华总会这样回答着于筱茹，躲避着她过分关切的目光。
“面对疯狂的病魔，任何人，任何力量都是渺小的。”这个观念就是从这个时候根深蒂固地进入于筱茹脑海中的。
虽然没能陪伴王素华度过病床上的漫漫长夜，但是，于筱茹能够在第二天见到她时，从她那个掩不住疲惫的眼神里，读到她整晚上与病魔抗争的艰辛和忍耐。
“那个曾经壮如山般的坚强开朗的我的女人啊，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被病魔折磨成如此不堪模样！“所长亲自到医院来探望过王素华两次，每次，于筱茹都感受到的这个男人内心真诚地呼唤。
同时，她还不经意地捕捉到了从那个瞬间闪烁出迷茫的眼神里，所流露的哀伤，怜悯和无奈等微小复杂的情绪。
第二年春天的时候，王素华匆匆地走了。于筱茹发现所长常常伫立在管理室的门口，孤单的身影投射在他背后落地窗玻璃上显得那么高大，落寞。失去了王素华之后，所长似乎在处理各种事务时感觉吃力了许多。那惯有的爽朗笑声，还有那在运筹帷幄之间所显露出的智慧似乎也减淡了许多。
以前，当王素华在的时候，所长开会时总习惯由她来主持开场白。现在，没了王素华，所长的风范，言辞所闪现的灵光，自信而从容的神色都仿佛少了许多。
一个科研所的女人柱子就这样倒下了，后来，每当于筱茹想起她的时候，总会有一些惋惜的感觉，为所长，也为整个科研所。这个女人的一生就这样度过，值与不值，她无法为她给出答案。
在这时候，于筱茹终于下定继续学业的决心，并且报考了第二年全国统招的研究生考试。
她逐渐忙碌起来，白天是专业性的应用性研究项目的开发调研，晚上复习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为了复习，她还申请了室里空余的一间不满13平方的屋子，来作为学习和休息的地方。
通常，她会学习到晚上2点左右才熄灯。所里的那个小屋的灯光一直静静地亮着。所里的同事们也逐渐知道了于筱茹报考的消息，对于那个小屋的深夜灯光已经习以为常，如果有一天没有看见的话，第二天，热心地他们都会偷偷地嘀咕于筱茹是不是生病了。
所里每年都有些从全国各处分配来的年轻学员们到所里实习。所以，晚上的科研所并不是冷清和寂寞的，甚至，有时候还会来点舞会联欢之类的。一来来排挤一下白天的压力，二来可以发泄掉孤单年轻的压抑和热情。
虽说，这个天南海北的人共聚的大家庭虽然只有30亩般的弹丸小楼。但它还是曾经包容了那些没有家的，四处漂流的年轻人内心充满幻想的天涯流浪心。曾经有很多的人在这里停留，匆匆的脚步逐渐地融入了静静流淌的南方都市生活。
有一些如于筱茹般地又重新探求在生活和工作中逐渐伤逝的一些源泉，作为科研之家的一所之长，他很支持这个小姑娘的没有实现的追求和理想。所长支持于筱茹的继续学业的一个举措，就是在临近考试前三个月将她的工作量减少到原来的三分之一。
所长是在王素华走之后第三年退休的。接任的是于筱茹的前室长-白主任。经历从小白，白工，老白发展过程的白所长其实也不过四十岁多点。
当这个事情发生的时候，正是于筱茹离开这个科研所一年之后的事情。虽然有很多耳闻目睹的人和事情都没有如期望那样地发生，但是新旧交替，历史的车轮总会往前转动的。
于筱茹刚拿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所里就进来一个新的小师妹取代她的位子。不过，是那个都市毕业的女孩。他们在对于筱茹表示祝贺的时候又会谐闹她说：
“外来的雁子养不到家。”
于筱茹听后，心里真的仿佛如打翻了油，盐，酱，醋，糖，五味俱全。
E电子书的立项
在科研所里，和于筱茹在一个办公室的是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其中一个是西南交大毕业的刘琛，他很爱看《三国演义》之类的历史小说。平时，如果是午休或间休的时候，于筱茹总是发现他偷偷地从抽屉里翻开夹着书签的《孙子兵法》，《史记》，《诗经》之类的厚砖头嚼得津津有味。据说，刘琛的妻子是市图书馆的管理员，所以他手里的书也交换得特别快。
刘琛从小就是个书迷，他从能念字开始就痴迷小说一书山立志，发誓要在有生之年尝尽书海的所有乐趣和精华。因此，当他毕业之后就坚持娶了现在的老婆，目的只是为了可以免费地满足他这个看书的个人嗜好。所里的人都因为这件事认定刘琛是急功近利，但是执着个人享受的小人，因为，他连婚姻都算计进个人的人生收支平衡计划之类。
其实，也有可能是对他的不理解而产生的误解。
“爱看书会犯下什么罪行呢？”于筱茹有自己对刘琛的另样看法。
一次，于筱茹有些好奇地询问刘琛说：“刘工，你为什么没有想到去网上去看书呢？”不言而喻，网上的书籍大部分是免费的。
“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刘琛急忙将手指举到嘴边，制止了她的问题。
后来的细微观察终于让于筱茹找到了这个原因。
刘琛的专业和车辆有关。从入所开始，他就一直跟随着住在隔壁的领导—冯室长。室长因为明年就计划退休了，所以几乎不再寻找和设立新的项目，目前手里的科研任务也是一些研究了多年的传统型课题。喜欢炒旧饭的他显得比较悠闲，自然而然地，刘琛手中的事儿也不是很多，所以，很难见到他钻入那个信息开发室去研究。
而抽屉里面的那些小说书都是他用来消遣时间的。
偶尔，神情休闲地室长会走到他们的办公室里面，当他看见正在看书的刘琛时，总会揶揄他几句：
“刘琛，最近是不是又从老婆那里发现什么宝物啦，嚼得那么津津有味的样子，好像讨了个宝贝似的。”
刘琛这时候总会笑笑，并不急于回答的样子。
“我说你这个人也长点出息，给我发现两个新项目，也好让我长长脸。”
看到他那么无动于衷的样子，室长感到有些烦心地埋怨刘琛。
有点呆不住的刘琛这时候抬起手，绕绕脑前边的那缕头发，憨憨地说：”看你老说的，我哪里有那本事呀，有那活的话还不早给你老兜着了，哪里还轮得到我的份儿。”
可能是相信了刘琛的话，室长在不到八平方的房间里又来回绕了几圈，就背着手走了出去。
等到室长刚踱出那八平方米的小屋，刘琛就又拿出那本刚合上的书翻开继续看了起来。
“敢情真是见到室长之后给了点面子，等到领导走开之后却又故态重演。”这真的很像是大学里面欺负老教授眼睛不好使的男生伎俩。于筱茹不觉对刘琛这种不合时宜的孩子气感到有些可笑，她顺势推舟地悄悄提醒了刘琛一句：
“刘工，看到你读了这么多的书，我建议你不妨将所有的书都做成电子版的，放在一起不是很省事的吗？还可以节约购买和保藏的金钱和时间。”
刘琛听完之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不过，突然之间，他的神情变得有点严肃起来。
“对了，做成电子书的形式，刚才室长不是催自己找到新项目吗？上次和他在局科技情报馆里面看到那些如山倒海般的珍贵资料仿佛要纷飞的样子，恩，这是否是可以得到局科技办通过的潜在立项课题呢？”
想到这里，他仿佛如获大奖般地对着于筱茹说道：
“小于，你讲得实在是太好了，如果可以的话，两星期之后我请你去唐记肥肠馆好好地搓上一顿。”
刘琛竟然知道于筱茹会偷偷地溜去肥肠店解馋虫的秘密，看来是个有心的男人。
“他要请客，这可是盘古开天辟地的事情。刘琛向来是所里出了名的小气鬼。”
于筱茹仿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刘琛那张还余有兴奋地脸。
没想到的事情还是终于发生了。
这事之后不到两个星期的一天晚上，刘琛请于筱茹和吴工到了唐记肥肠馆，当一桌丰盛的酒菜摆上桌面的时候，刘琛首先端起了酒杯，道出了这次请客的理由：
“我这次要感谢小于，是她的一句良好建议使得我的一个新项目得到局里的批准，虽然是个不大的项目，但是使得我和室长今年上半年的工作量又完满完成了。来，小于，让我先敬你一杯！”
因为事先一点都没有预感，所以于筱茹感到有些突然，她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给过刘琛什么良好的建议。
看着于筱茹那副茫然的样子，刘琛进一步给她揭开了事情的原委：托于筱茹两星期前的那句话，刘琛将设计e电子书的项目方案提给了局科技办，没想到该项目的提案立刻引起了局科技办的重视，已经责令科研所立刻对该项目着手研究和实践。
简而言之，刘琛的这个项目已经获得了局科技办的立项批准。
于筱茹听后感觉十分意外，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句戏言竟然给了刘琛这么大的帮助。她也真心为他高兴。
“可能自己真的是太专业化了，这么一种小小的想法都推动刘琛向e的方向迈进了一步。”她这样想着，不禁为自己的e情节所发挥的作用感到有些滑稽可笑。
“不过既然是发挥了作用，那就很好地干了这杯酒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于筱茹不禁端起面前的那杯红色葡萄酒满满地饮了一口。有些呛人的味道，她感觉到喉咙口冒出辣辣的感觉，随后就有些头晕目眩了。
那晚，是刘琛用出租车将于筱茹送回了她居住的小屋。
后来，刘琛每个月拿到项目奖金的时候，都不忘记给于筱茹买一份礼物表示感谢。
真是一个可爱的男人！也是这个可爱的男人造就了于筱茹这个最初的e情女人。使得她那个长埋在心间的，关于e世界的梦想逐渐浮现出一些清晰地轮廓。
这个轮廓逐渐地随着她的学业和事业的发展露出了清晰的线条。
国企工资单的秘密
在九十年代开始的时候，科研所的收入并不是很高的，工资的标准是铁道部根据国家规定来制定的。于筱茹刚毕业时拿到手的是全国统一实习工资-146元，三个月之后，当她转为正式员工之后工资涨到342元，毕业生在第一年几乎是不领取项目奖的，年总收入大概5000元左右的样子，也就相当于现在的大学生一个月的薪水。
幸运的是当她从自己的学生时代走出来的时候，生活标准并不是很高的。为了使用有效的资源发挥最好的作用，她为自己的日常开销制定了e类型计划：50元生活费用于购买机关食堂的饭菜票，20元给父母购买一份小礼品，50元用来和同城的朋友交际往来，50元邮给远方读书的表弟，剩下来的一部分存起来作为将来自己继续学习的费用。
这时候，她已经比较明确自己的梦想在这个地方是比较难以实现的。
刘琛比于筱茹早工作，月工资大概是650元左右，每个月的项目奖金收入约500元左右，年收入约是一万二千左右的样子。他的钱好像大部分都寄给了乡下的父母和亲戚，平时的吃住穿行全是依靠妻子和丈母娘撑着开销的。
他有很浓的眉，一双很大的眼睛，下面是一撇八字的黑胡子，当他的眼中满含笑意的时候，在于筱茹看来还是个不太成熟的男生，露着退不尽的羞涩和腼腆。
“谁叫人家家里已经有两个女人宠爱着。”于筱茹羡慕地想。
刘琛的妻子来过一次所里，远远地看过去显得有点强悍，泼辣的样子，说话的声音很响亮。
“看样子其实应该做干部的，为什么仅仅是管理员呢。”
于筱茹当时这样想他的妻子。后来隔壁的小王告诉她说刘琛的妻子仅仅是高中毕业生的缘故，图书馆的工作都是靠父亲退休后顶替进去的，所以，工作即使很积极，且人际也八面逢缘的她还是不能获得提升。于是日复一日，她就将所累积的怨气全部堆积发泄给了刘琛。
“她的妻子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呢？”
于筱茹听后感到有些意外。
他们没有一点可以联系起来的地方，生活里真是充满难解的迷。
好在刘琛除了书以外，仿佛什么都不太计较。他的性格看起来属于闷包之列，其实可能是将他的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自己最钟爱的书本里。所以，他们的家庭关系还是比较平和的，能过得去。虽说不是风平浪静，但也算是有惊无险的，因为是明显的，一强一弱的平稳态势。
看着这对生活在这个城市的平凡夫妇，于筱茹对于自己在这个城市的未来彻底失去了信心，数着钱袋里有限的数字，想着那个买房的天文数字，约略使用自己的e算法计算之后，即使是双倍收入，也需要五年，十年，十五年…天。
明了之后的她只想尽快地逃离这个没有容身之地，失去梦想和希望的南方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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