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罗东的那一晚(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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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的遭遇,改变了罗东的人生轨迹,盘整了将近一个月以后,他的生活逐渐变得精彩起来……

最近深圳的天气很怪,温度好像上证股指一样忽上忽下,让人心里很烦躁。入夜以后,温度又下降了几度,雨点随着风,顺势砸向了罗东的红色出租车。收音机里,交通频道播报了一条紧急通知:特大暴雨即将登陆……罗东以前当老板,混到现在开的士,心情实在不怎么样。

现在,他不再为不辞而别而耿耿于怀了,一门心思地想:同行们纷纷收工休息了,在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能有什么奇遇?紧接着,他又开始嘲笑起自己:投资矿山血本无归,还能有什么奇遇比挖矿更刺激的?在他眼里,奇遇有时候代表的是机会;有时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经历了那些磨难,他变得很理性了。

远处路灯下,一个高个子女孩快步跑了过来。虽然有一把小伞遮雨,但浑身上下仍被打得透湿。女人一闪而过,滚圆的大腿和急速扭动的细腰清晰地映在他的视网膜上,继而转化成一种激素冲击着他的神经。他莫名其妙地冲动了起来,总算明白了最近的情绪时好时坏的原因,肯定和缺乏女性的关怀有关。不免想到了以前女人像苍蝇般围着他转,赶也赶不走,现在的女人哪里会看得上一个的士司机呢?反差太大了,他叹了口气,心里的怨气又要爆发出来。

民俗文化村和洲际酒店转眼就被他甩在身后,一路没有拉到客。罗东把手枕在头上,习惯性地摸了一下吊在后视镜下的一块粉红色的碧玺。碧玺雕成了老乌龟的形状,虽然是一种低档宝石,但它的颜色纯正,是苏荃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眼前右手边是益田广场地铁站,左边是闻名遐迩的世界之窗正门,雨雾中,埃菲尔铁塔已不见了踪影。罗东习惯性地靠了过去,在雨刮器快速划过的空当儿,他意外地发现在地铁A入口好像有个人对他招手。

那是一个身穿红色上衣的女人,罗东的车刚停在地铁口边的的士站,只见红衣女人快速跑了过来,看来身材不错,就是看不清脸部。女人到了车跟前,她猛地拉开了右后门,声音急促地说:“师傅,去世纪村。”

世纪村在白石洲里面,世界之窗侧边,是一个高档楼盘,距离绝对不超过三公里,刚好一个起步价,跑一趟没什么钱赚。明明刮风下大雨,罗东头也没有回,说了一句傻话:“这么近的路,怎么不走回去?也算是免费锻炼一下身体。”

后座方向没有应答,只听见车门“嘭”的一声关上了。罗东的好心受到了冷遇,他没了兴趣再聊下去,讪讪地按下计价器,挂挡朝着南山方向开去。

电话响了,是肖斌打来的,罗东远走深圳只有他和高总知道,该不会是刘流他们又出事了吧?顾不得窗外的风雨,他放慢了车速。肖斌的声音很低沉:“罗总,你干吗躲那么远呢?赌输了就认命吧!你还有那么担心你的兄弟!”

有客人在,他不好搭话,“嗯”了一声,肖斌又说:“刘流他们去西部淘金赚到了钱,又回到中州拿回了鹰嘴崖金矿,买到了张家村金矿,现在是西部矿业的合作伙伴!回来吧,兄弟们一起干不好吗?”

罗东的手猛地一震,车迅速往左边侧滑过去,他猛打方向盘才稳住车身,心里五味杂陈:刘流真的碰上了狗屎运?张家村金矿价值几十个亿,那刘流不是已有亿万身家?和自己的铜矿比起来,真是莫大的讽刺啊!如此说来,自己就不该离开中州,没有同甘共苦,哪能共享富贵?回去还不是让他们笑话!

他不说话,觉得自己是一错再错,真的是无法回头了。电话里,肖斌还试图说服他:“我们认识很多年了,说句你不爱听的,您老是躲避,能解决问题吗?”

罗东心里隐隐在发痛,读初中时他俩同时进入省体工大队,肖斌踢足球,罗东练田径。高中时罗东正式进入省田径队专攻短跑,而肖斌所在的足球队因为缺钱而解散了,他转回了学校读书。在省体委大院,罗东看不惯举重队那帮黑老爷们,暗中帮助肖斌进行“打黑”行动。田径队教练的老婆是艺术体操队的艺术指导,罗东近水楼台先得月,对艺术体操队那些漂亮小妞的行踪、身世背景一清二楚,他出主意让肖斌顺利地追到了艺术体操队的美人朱虹。肖斌家庭背景不凡,爷爷是知名的爱国人士,罗东讲义气,肖斌敢在教练面前摆臭架子,却真心把罗东当兄弟看。

后来罗东退役上大学,和刘流、尹重成了同学。肖斌则早早地下海,几年后,他利用父辈的人脉关系成功地将本省一家酒厂运作策划上市,从此奠定了他在策划界的地位,一时牛气得很。少年得志不免要栽跟头,罗东刚开始做股票时肖斌惹上了麻烦,他自誉为老江湖,居然被非法集资者骗走了大部分家产,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磕牙,他不仅得不到同情,还被认定是诈骗组织的同伙,马上又被摆上了公安部在逃人员通缉名单。朱虹本来就对他经常有美女相伴颇有微词,这下找到了理由弃他而去。罗东认准了他的高干出身和为人,毫不犹豫地收留了他。眼看着罗东在臭烘烘的证劵公司散户大厅里拼杀,又要排队还要承担风险,肖斌不但不同情,反而嘲笑他为大户们作嫁衣裳。罗东赚钱的路子不多,也没有他那么多人脉,暗自憋了口气,虽然心里很气愤,但他还是出钱出力帮肖斌找到了诈骗犯。

事情完了,肖斌居然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就消失了。很多朋友都谴责他不够意思,罗东知道他的臭脾气,也就没怎么在意,反正漫漫人生路,山水有相逢,欠下的账,欠下的情,总是要还的。罗东早就想好了,如果他们之间的缘分到此为止,就当成是做了一回感情投资,以失败告终算了。其实他不知道,那是肖斌最欣赏他的原因之一。

前天和高总联系上了,听说这几天他摇身一变,成为国外某只私募基金的国内合伙人,不但解决了观音山风景区的资金问题,还将涉足刚刚兴起的小额贷款行业。几天不见他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罗东暗自感叹。肖斌胆子天大,罗东喜欢他的为人,却不认同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使用一切手段的行事方式。肖斌说了一通有困难就找我之类的话,罗东没有接茬。他颇感失望,便挑明了说道:“牛大伟准备做一些短期信贷业务,行内称之为“过桥”,你见多识广够义气,有兴趣回来和他一起干吗?”

“过桥”是帮贷款者偿还银行贷款,然后帮着办理续贷手续,以收取高额的利息和手续费,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放高利贷。那种业务与黑白两道和银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罗东当然没有兴趣,他应付了几句就不再说话,肖斌便讪讪地挂了电话。朋友们大都不知道他的处境,他也没有打算广而告之去寻求同情。

雨仍在下,风势越来越大,从太平洋上吹来的风大有升级为台风之势,仿佛能摧毁一切。路上,罗东的鼻子耸了一下,隐隐地闻到了一丝微弱的桂花香。来自家乡的香味很熟悉,特别是在月满时的中秋时节,香味肯定来自后座上的红衣女人。在深南大道和沙河东路交叉口,罗东放慢了速度,小心地掉了头,右转开进了辅道。到了世纪村以后,他就有权力收取那16块1毛的车资了。罗东脑子里还满是桂花细碎的、黄色的模样。收音机里,王菲的那首《约定》落下了最后一个音符,目的地便到了。

刚才冒冒失失地开了一个不淡不咸的玩笑,得到的下场是受到了红衣女郎的不理不睬,罗东觉得很没有面子。这回,他决定不能再那么干了,不主动和客人搭讪是李祥交代的规矩。于是,他很有礼貌地询问:“请问您是到大门口,还是进地下停车场?”

他一边问,一边偏头观察副驾驶位置,以确认那股清香的来源。

后面没有任何声响,他想:即使长相平平的女人,多看一眼也敢对人横鼻子瞪眼,以为是男的都想占便宜,后面的看来是位漂亮女人,要不然怎么会如此高傲和冷漠?还有,难道我的长相就那么惨不忍睹?

罗东漫不经心地回头望了一眼,猛然间,他浑身上下的汗毛竖立了起来,伴随着一道强烈的闪电,一股来自北极的凉气从背上直冲脑门!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惊呼一声:啊,怎么是这样?

后座上空荡荡的,除了后窗上的雾气,居然空无一物,更不用说有任何活着的生命!顷刻间,罗东觉得回到了当初的矿井,地下水从四面向他涌来,他的神经瞬间便麻木了。红衣女人竟然凭空消失了,难道刚才是遇到了鬼?足足过了约有一分钟,他的思维还处于混沌状态,只能给出一个那么简单的解释。

他使劲甩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心想该死的肖斌什么时候打电话不好。他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鬼,特别是女鬼。很多场合,即使明知美女就在身旁,他也绝对是目不斜视,充分体现出自己的男人本质。按照因果报应的说法,应该不会招致女鬼上门纠缠。这时候,他万分想念他的“小妞”。小妞是一条黑色短毛拉布拉多犬,黑狗能辟邪,他矿山周围的老人们都相信那种说法。顾不得再想了,车外,瓢泼大雨不要命地往下倾泻,他壮着胆子打开了后车门。突然,红衣女子那句:师傅,到世纪村,又从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那确实是句人话,他能肯定没有听错。车门打开了,里里外外仔细搜索了一遍,竟然毫无发现。他又检查了门锁,排除了门锁坏了,将红衣女人甩出车外的可能。但是,靠右边门的座位是湿的,极像有人坐过。这又使他的心跳加快了,好像回到了湿乎乎的矿井里。那一刻,他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罗东回到车里,烟湿乎乎的怎么也点不着,他烦躁地把烟扔出窗外,决定顺原路回去找找看,万一客人真是中途下车受了伤,他也好施以救援,现在已经够倒霉的了,再被判个交通逃逸罪可不是好玩的。一路寻来,事情没有顺着他的思路发展下去,路两边连一只小猫的影子也没有。尽管心里发毛,罗东一直观察着后座,他希望红衣女人能够再次出现,哪怕她是只女鬼也好。

电台的信号越来越差,鬼使神差,收音机里竟然放了一首《倩女幽魂》,出自早已过世的张国荣之口,声音低沉而又忧伤。罗东哆嗦着关掉了收音机,立马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变绿了。他心里慌得很,越来越怀疑刚才那一切绝不是那么简单,他又往的士站驶去。前面能否找到答案,那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还是在红衣女人上车的地方,除了挡风玻璃,四扇车窗上全是雾气,根本就看不清外面的一丝一毫。罗东深吸一口气,俯身去清除副驾驶窗户上的水汽。手指在玻璃上画出了一道道印记,猛然,他从手指的缝隙中又见到了那个红衣女子!朦胧中,她的身影有些飘忽,但是可以很清楚地见到她正对着他招手!

这情形又给罗东已经很脆弱的心一记重击,而且他清楚地看见红衣女人正朝他跑过来!罗东犹豫了,下意识地猛踩了一下油门:反正人肯定没死,让不让她上车?还是尽快逃走?车上不可能有酒给他壮胆,也没有很多时间让他考虑。他不由得从脚垫下面抽出了一把菜刀,等待着那未知的一刻,来吧!

车门又被拉开了,情形和前一次一模一样。这回,罗东努力睁大了眼睛,总算看清楚了红衣女人的脸,那是一张迷死人的俏脸,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昏暗的灯光下,那张脸仍旧显得很苍白。女人弯腰向车里探了探,眼睛投向了倒后镜下的那块碧玺,跟着手脚麻利地上了车!

罗东的身体好像被电打了一般,除了头可以转动,其他部分根本就动弹不了。车门又关上了,熟悉的桂花香味更浓了,罗东的脑子里又闪过了刚才的那一幕。如果生死有轮回,他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好在他的嘴巴还没有失去功能,他的声音微弱,听上去很没有男子气:“女士,请问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女人愣了一秒钟,随即拉长声调,怪声怪气地说:“你说得没错,我是一千年女鬼,专门来找你的!”

罗东完全傻帽儿了,转念一想:认识个女鬼也不错,只要她不害人。菜刀很不争气地掉在了座位上,他勉强伸出了右手,口气似乎是想和女鬼商量:“让我摸摸你好吗?他们说鬼没有体温,浑身冰凉。”“女鬼”丝毫不理会从头发里滴下的雨水,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密切地注视着罗东的一举一动。罗东的手刚刚伸出一半的距离,手上便传来一阵刺痛,他痛得叫出了声,心想:这下完蛋了。

手一收回来,他马上发现竟然完好无损活动自如,好像只是被“女鬼”猛击了一记。“女鬼”的声音再次响起:“摸你个头,光天化日之下敢拒载,看我不投诉你!”

“啊”,“女鬼”还知道拒载会被投诉,投诉成立要被罚款1000元?明明是晚上,她的措辞也不当,这也太扯了吧。罗东的太阳穴在暴跳,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狂了。他的声音已经不受控制了,啰里吧唆地讲了一气,大概意思是:你刚才拉开了车门,我以为你上车了,所以我就直奔世纪村,到了那里,发现你不在车上,这不我又倒回来找你了……

他说的是实话,没有一点虚假成分,没想到“女鬼”“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口气里透露出极大的不信任:“我的包掉了,包里有很重要的文件,我得弯腰去捡,怎么上车?你到了世纪村吗?没拒载?狡辩的吧?”

一连四个问号解释了一切,罗东长长地松了口气,仍旧不确定眼前这事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你真的不是鬼?你可把我吓个半死!”

“女鬼”毫不客气,猛地敲了罗东的头一爆栗:“我转身就唔(不)见咗(了)你架车,真系(是)气死我,如果你都系咁(这)样没心没肺,我相信呢个(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人啦!”

罗东能听懂广东话,一分析,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和自己开了个玩笑。红衣女人第一次拉车门时,他根本没想到人还没有上车,就把车开走了。弄清楚原委,他的身体便彻底瘫痪了,他想笑,怎么也笑不出。由此可见,红衣女人根本就不是鬼,只是被他甩下的一个普通乘客。这种“奇遇”真是太郁闷了,他忍不住骂道。紧跟着,他又纳闷起来,听女人的语气,好像和他很熟,可他并不认识她。一想到这个问题,罗东又觉得是被女人调戏了一样,他赶忙问:“我们认识吗?你是不是看错了?请你讲普通话。”

罗东打开了顶灯,红衣女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歪着头,露出一个很调皮的微笑。他看清了她的脸:典型的骨质美人的脸,眼睛很大,在昏黄的灯下竟然显得很明亮。她又笑了笑,笑容绝不妩媚,属于那种清纯型的。深圳美女如云,她的尊容足够称得上是美女了。女人说:“你好好想想,我们还不是一般的熟。”

根据女人提供的线索,罗东在头脑里搜索了一遍,结果为零。在他的记忆里,从小学到大学,从中州到资城,这个女人确实没有出现过。他找不到答案,只有乖乖投降,他讷讷地说:“我想过了,我们并没有见过,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拉过你这么漂亮的女性,在深圳是这样,在老家也没有,你到底是谁啊?”

红衣女人似乎很受用,开心地笑了起来。她指了指老乌龟,普通话里带着很浓的粤味:“我没有看错,我认识那只老乌龟,还有你,尽管你一副冷酷的模样惹人心烦。哎呀,你快开车吧,我不能再等了。”

罗东再次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心想:和人套近乎的人非骗即盗,何况她还很漂亮,难道我碰上骗子啦?这等“奇遇”,真是可遇不可求啊。不管怎么说罗东转危为安了,也不口干舌燥了。他递上了一盒加油站发的免费纸巾,女人也没有客气,说了声“谢谢”,熟练地打开头顶上的小灯,拿出小镜子涂抹起口红。罗东明白了,红衣女人是从事特殊行业的,要不也是某个有钱人的二奶。生意不好的时候,他就去那些地方等客,说不定真的载过她。想到这里,罗东对她不以为然起来,想泡她的想法烟消云散。

罗东的神情一变,红衣女人好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近乎严厉地说:“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到了以后,你直接开进地下停车场,等会儿风雨会越来越大,你要等我一会儿,我还要去别的地方。”

很奇怪罗东竟然没有表示异议。再次来到世纪村入口前,前后两种感觉仿如隔世。因为下暴雨,他的车破例可以开进去。罗东顺从地拿了停车卡,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计价器上,每过一分钟就往上加八毛钱。罗东在想:等那个女人下来了,该不该收她的的士费?一想到这个问题,罗东猛然醒悟了:那女人口口声声说认识我,是不是想赖账?想到这里,罗东把钱又数了一遍,营业额加上自备的零钱总共653块5毛。他把钱放进了口袋,点起了一支烟,决定赌一把:赌红衣女人会下来给钱?几十块钱车费他还赌得起。

的士周围停放的不是宝马就是奔驰,还有一辆黄色的蓝波坚尼跑车,极低的底盘,锃亮的车身,挡风玻璃冷淡地反射过来日光灯的微光。据说这里的房价炒到三万一平方米了,极有可能再往上涨。罗东下了车,靠在柱子上整理脑袋里的那堆乱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胡乱地按下了接听键,一个怪怪的腔调在耳旁响了起来:“亲爱的,我回深圳了,今晚你能来我这里吗?我的小宝贝又想你了。”

“怪腔调”并没有口吃、大舌头或者其他毛病,因为她是法国人,说的是憋足的国语。她叫莎琳娜,32岁,在大亚湾核电站担任技术顾问。她金发碧眼,胸部高耸,属于非常性感的那种洋妞,一双长腿,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身体有些微胖。她坐过罗东的车回大亚湾,下车时把钱包落在车上还毫无察觉。罗东返回市区在盐田港遇上了大塞车,他下车活动手脚发现了后座上的钱包。钱包里有一些现金和证件,还有她和一个男人的合照。罗东没有多想,想办法拐下高速又开了回去。在核电站宿舍区,都大半夜了,洋妞还傻傻地站在大门口数星星。罗东停车出来,把钱包交到了她手上,她双手合十做祷告状:“感谢上帝,司机先生把东西给我送回来了。”罗东说:“你还是请你的上帝提醒你下次小心些吧。”

洋妞很激动,不停地说道:“太感谢了,哦,司机先生,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你很帅……”

后来的事情就很自然了,莎琳娜独自远在异国他乡,虽然核电站有很多同乡,但他们都带着家属,莎琳娜与他们始终融合不了。她经常叫罗东的车进城采购法国芦荟,来往次数多了他们就上了床。接到她的电话,罗东知道洋妞想他了。

但现实告诉他现在还不能离开,和莎琳娜说明原因以后,她失望地挂了电话,罗东则很后悔今晚做了件蠢事。计价器足足累积到了25元的时候,红衣女人终于下来了,她走路的幅度很大,高跟鞋的声音敲打着地面,声音在地下车库里传得很远。在她身后跟着一个男人,一看就是有钱人,老远就飘过来一股古龙水的味道。罗东冷冷地看了一眼,转身发动了车。“香水男”边走边做手势,哀求红衣女人:“阿兰,这么大的雨,你就别走了,我家里住得下的。”

原来红衣女人叫阿兰,人虽然长得很漂亮,名字却土得掉渣。她有些慌乱,而且走得很快,显然是想摆脱“香水男”:“汪总,我叫了车等我,师傅是我表哥,你放心吧。”

“香水男”的模样的确很猥琐,头顶秃了一块不说,肚子还挺大。他好像被欲火焚烧得很烦躁,不得不冲着罗东招了招手致意。罗东大致明白了红衣女人的处境,探出头来,提高了声调问红衣女人:“走不走啊?”

“香水男”很不乐意,想发火又觉得不妥当。正犹豫间,阿兰离开了他的控制范围,趁机跑上了车。她很会挑时候,罗东当然也不傻,他二话没讲,加油就走。阿兰故做依依不舍状,冲汪总招了招手,得意地说了声“拜拜”。从反光镜里看过去,“香水男”沮丧得像根木头。出门的时候,因为停车超过了15分钟,保安收了罗东15块钱。深圳不光是房价贵,停车费也贵,价格大有和香港看齐的趋势。

雨水被强劲的台风吹起,横着飞了过来,强劲的大风横扫着近处和远处的房屋、树木。车就像大海中的一叶小舟,车轮的一半陷在水里,很费力地向前冲。罗东问:”我们去哪里?”

阿兰神情恍惚,答非所问,“喃喃”地说:“今晚你又救了我一次,我们真的很有缘分。”

罗东顾不得观察路面,紧紧地盯住了她的脸说:“是吗?我怎么不记得?哦,我去血站义务捐过血,国际巨星成龙大哥号召的,天天打广告,三个月捐一次,难道你的血管里流淌着我的血?”

阿兰是客家女,此刻完全沉浸在记忆里,看她的神情,那份记忆肯定很深刻。她说罗东曾在她的故事里出现,那简直像一个神话,他极想知道事情的原委。以前他就设想过,他的下一个女人必将和他拥有一个共同的故事,并且能够延续故事最后走到一起,他认为那样的经历才叫做浪漫。

半年前的一天夜里,时针指向了一点半,她的航班才降落在深圳宝安机场。从候机楼出来,她错过了最后一班机场大巴,错误地从A候机楼下的停车场走了出来。停车场出口是非法营运车辆的聚集地,她马上便被几个蓝牌车司机缠住了。黑车司机拉住了她的行李,不停地问她去哪里?大有不把她拉上车不罢休之势。一个瘦子赶开了几个拉客仔,几乎是把她的行李抢了过来,恶狠狠地盯着她,命令她跟着上车,口气不容商量。眼见对方来者不善,根本就和强盗无异。她是女人,唯一的武器就只有大声喊叫了。

瘦子的同伙大笑起来:“你喊吧,没人会来救你的!”

惨白的路灯底下,只留下她孤单的影子和无助的呼喊。此时,除了绝望,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她期待她的妈祖能出现救她,至少带她离开这个地方。那个时候她也知道,神仙降临的可能性非常小。然而,奇迹真的发生了。就在她被拖着往车上走的时候,她望见不远处一辆的士的车灯突然打开了,并且加速往这边开来,轮胎刺耳的摩擦声在空中响起,她感觉神终于出现了。

阿兰说到这里,她的左手伸过来,握住了罗东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没有一丝做作。她满怀感激地说:那个人就是你,还记得吗?半年前发生的事情,感觉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罗东怎么会不记得呢,他的胆子一向很大,只要不犯法,什么都敢干。他只是觉得那晚的女孩就是眼前的漂亮女人,有些意外:“那晚我实在太累了,你出来之前,本来我只想找个地方睡觉,那么晚了,去的士站排队已经等不到客人了。记得你当时不是这模样啊,土里土气的,编个小辫,看样子就一乡下丫头。”

阿兰撅起了嘴,不满地松开了手。罗东记得当时他的态度是很粗鲁、霸道,谁见了谁都会怕。但阿兰不这样认为,反而很欣赏:“你的车猛地在我身边停下来,你拿了一把菜刀横在面前大喊:‘你们敢抢我老婆?’那气势,比那几个人还凶悍,我以为才出狼窝又入了虎口,天啦,你装得太像了。”

罗东“哈哈”大笑:“菜刀是即将离开深圳的厨师送给我的,离开之前他无限感慨,觉得当初不该冲动跑到深圳瞎混。刀还没有开刃,我藏在脚垫底下拿来防劫匪的,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阿兰“哦”了一声,赞赏地说:“一下子就撂倒了拉着我的人,其他人也就怕了,你大摇大摆地从瘦子手上夺过我的行李,拉着我就上车了,那架势,比他们还要土匪!好像我真是你的老婆。”

罗东“嘿嘿”地笑了,说道:“你也不问问我以前是干什么的!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嘛。你从出口出来我正好醒了,看你犹豫不决的样子,我就注意到了你,心想万一遇上了意外,我就说你是我老婆,名正言顺啊,人家也没什么话说。没想到我的设想变成真的了,那就是巧合,被你碰上了,这人生啊,真是无巧不成书。”

一件小事情,居然引发了罗东对人生的感慨,此时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很显然的是,阿兰也有同感,她的眼睛发红,又握住了他的手,生怕他跑了,她缓慢地说:“多谢你的巧合……”

女人善变,说得一点都没错。不知怎么的她又哭了,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继续说:“一星期后,深圳电视台《第一现场》里报道,公安局破获了一个流窜犯罪团伙,他们专门从事拉人上车,然后实施抢劫杀人和强奸,手段极其残暴,基本不留活口。我从电视画面上看到,当时拉住我不放的瘦子就是主犯!连他说话的声音都一模一样。看完电视,我就差点晕过去了,万一你不挺身而出,我真不敢想象是什么样子……”

她闭上了眼,又想哭。罗东比较心痛,忙说:“别啊,外面下暴雨,车里下“小雨”,我们无处可逃了。”

阿兰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马上破涕为笑。她抚摸着老乌龟说:“我又见到它了,真是不可思议,它的光泽是那晚你给我的唯一记忆,之后经常出现在我脑子里,我常想,如果再次遇到你,我要报答你。”

罗东不满地说:“我救了你,你是应该感谢我,不是我说你,上次的车费你还没给呢。”

阿兰被气乐了:“想想你也没那么高尚,放心吧,我会以自己的方式感谢你的。”

难道阿兰要以身相许?罗东想那种可能性也有,深圳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性就像柴米油盐一样,是最普通的话题。他心里乐开了花,脑子里浮现出很多幻象,色情得不得了。车又往前面艰难地开出了一段距离,阿兰凝视着粉红色的老乌龟,好像下定了决心,很清楚地说:“我住在梅林一村,我们回家吧!”

深圳的生活成本很高,桂林米粉都涨到八块一碗了,而且分量越来越少;房价越来越高了,直逼北京和上海。事实告诉深圳人,如果没有固定收入,是没有资格待在这个城市的,深圳不同情弱者。家,那么遥远的事情,仿佛此刻伸手可得,罗东要感谢车外的风和雨了。还有,能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与同一个漂亮女人再一次相遇,怪不得说深圳的机会多,罗东这回是彻底相信了。眼前,尽管他们交往的时间不长,阿兰却好像罗东多年前的老相识,她不太友好地问:“你傻乎乎地在想什么?是想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吧?”

罗东能说什么呢,阿兰有行动的自由,如果有什么见不得人,他也管不着。阿兰主动说:“汪总以前是煤老板,在河南那边挖煤赚了很多钱。现在他离婚了,神经不正常,一会儿说还要去挖煤,一会儿说要娶我。我拒绝他很多次了,他还死缠烂打,真是很烦人。”

“你初来乍到,人家有钱,怎么会选择和你合作?”罗东实在忍不住问道,仍然不相信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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