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沉醇厚,颇有大将之风。
吴大娘点了点头,吴有财正是她男人的名字。
“那,季心瑜姑娘可是住在这里?”
吴大娘的表情有些惊异,还是茫然的点了下头。
林如风的眼睛一亮,就打算翻身下马。
吴大娘象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用手捂着眼睛有些哽咽的说:“季姑娘之前是住在这里,可是刚刚出嫁了。”
哭着哭着又笑了,整个人的表情有些癫狂:“出嫁了,去做张老爷的小妾,张老爷是谁啊,远近闻名的茶商啊,有钱人家啊,吃穿不愁啊,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林如风本欲下马的动作收住了,他冷冷的看了看又哭又笑的妇人,猛的一勒僵绳,双腿一夹马腹。
“走!”
一行十几骑哒哒远去。
清冷的路面上,两名轿夫抬着轿子沉稳有力的朝前走,凌婆子则扭着屁股一路小跑的跟着。虽是冷风侵人,但不多会儿,三人的脸上都不同程度的渗出了些许汗珠。
路赶得很急,听在季心瑜耳朵里,始终是急促的脚步声——咚咚咚,咚咚咚,渐渐的,脚步声之外又多了些声音。季心瑜侧耳细听,似乎是摊贩们开市的声音。
摊贩的声音?
季心瑜身形一震,猛的用手将盖头拽下,双目急切的透过轿帘朝外看去。
街道两旁是一些商贩,卖菜卖杂物的,间或还有人用好奇的目光扫过轿子。
季心瑜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安来自哪里了。
这不是去铁柱家的路,铁柱住在山里,走得应该是崎岖的山路才对,而现在明显是进城了。
不对,这肯定不对,季心瑜大叫一声:“停轿!”
轿夫不明所以停下,还未停轿,便见轿帘打开,季心瑜作势就要往下跳。
说时迟那时快,凌婆子两只大掌适时的一推,直接将心瑜摁回轿里。她贴着轿帘压低声音说:“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消停点儿,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不知凌大娘要带我去往何处?”她用手扯着凌婆子摁在自己膝上的大手,想将其拉开,奈何使了半天力,也不见起啥作用。
“姑娘,你可别闹腾了。”凌婆子边示意轿夫朝前走边使力摁着明瑜的腿,“我凌婆子也不骗你了,姑娘今儿个的确不是去做铁柱家的新娘子,而是要成为张老爷的小妾。吴大娘一家怕你闹将起来,才使了这么个缓身法子,好让你安安静静的进张家的门。三百两银子已经下了他们的腰包,你现在纵是想反悔也无处可去,还不如稳妥着去张府,虽说是小妾,可也是吃穿不愁的。”
凌婆子使力使得有些大,说上这么一长段话,整个人已经是气喘吁吁的了。她缓了口气,接着说:“姑娘切仔细想想,今日这事若是姑娘翻了脸,就是妥妥当当地得罪了张家老爷,你一个孤身女子,以后可如何安身立命?即便是吴大娘这次能还清这三百两,你能保证她们夫妻下次不再把你卖到别处?若是施计将你推入满春院那样的地方,你可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300两?”季心瑜喃喃自语,原本挣扎的双手蓦地停住了,身子颓然坐回了轿子里。
凌婆子见状,知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轻吁了口气。边用帕子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边对两名轿夫低喝:“快点儿,再快点儿。”
轿夫心下也明白,再不快点儿,这人跑了,可真是没法交待了。
季心瑜没有再大喊大叫,也没有做出任何尝试逃跑的举动,就那样双目无神的坐着,眼泪则象蜿蜒的溪水一般,缓缓地在脸上流淌。
心瑜的眼前浮现出了小时候的一些幸福画面。
小时候的心瑜常跟父亲一起写字作画,为了临摹一幅地图,她竟至深夜不睡,一遍一遍地重来,地上的纸屑渐次成堆。陪伴在一旁的父亲没有阻止她,只爱怜地摸摸她的头,用宠溺的语气说声:“这孩子象我。”
小时候的心瑜喜欢赖床,每每起床晚了,母亲便会坐到床边,用手轻柔地抚触心瑜的脸颊,然后用她一向柔和的声音轻轻地喊:“瑜儿,该起啦!”
一张张画面闪过,心瑜的泪水流得更欢畅了。
现在的心瑜,无父无母无人可怜,以爱护自己为名的吴大娘一家侵吞了自己所有的财产。心瑜本以为至少他们可以让自己选择未来的夫婿,可到头来却亲手将她推入了火坑。
张老爷是本镇上财大气粗的茶商,今日心瑜将成为她的第19房小妾。第19房,光听听这个数字,就可见张老爷的好色风流了。
纵然心瑜千般不愿,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无父无母无钱无家,她一无所有,天大地大,可怜她竟无片瓦容身之地了。
这样孤单的自己,似乎活着都了无意义了。
季心瑜的双手紧紧地,紧紧地交握在了一起,似乎是下了某个重大的决定。
(请记住本站地址:www.doupo7.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