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娇怔怔地看着黑黝黝的深洞,连悲伤、惊慌和恐惧的时间都没有。
李策说他的命只剩下几个月了?他还说要她守着洞口。然后呢?
信烟!他还让她燃放信烟!
先做事!先完成他交代的事!
信烟飞上天空,“嘣”地一声巨响,离地约有数十丈高,接着炸开红色的火焰。火焰消失后,白烟久久不散,浮在空中,像被风吹拂的巨大芦苇。
这是军中用来求救、示警、标识方位的烟。
放完了信烟,叶娇才陷入慌乱中。
她着急得站不稳身子,慢慢蹲下来,手指刚刚碰到洞口,就再次响起爆炸声。
整座山剧烈摇晃,石块从山上翻滚下来,有一块石磙大的,堵住了洞口。
洞里塌了吗?
引水的山洞常年被流水侵蚀,能经得住这样损坏吗?
叶娇手扶岩石,感觉浑身都在发抖。
她不认得洞内其余八十人。不认得,未见过,所以会为他们的安危着急愤怒,却并不会心痛。
但那里有李策。
病弱却坚韧的、渺小却孤勇的、人微权轻却心怀天下的,李策。
曾经被困黑暗墓室的他,曾经差点死在墓道的他,是怎么鼓起勇气,在这深不见底的山体洞穴中摸索救人的?
叶娇的泪水掉落下来,“啪啪”两声,浸润白色的岩石。
“哭有什么用!”她站起身跺脚,在四散的灰尘中寻找树枝,“哭有什么用!只能浪费时间罢了!要撬开石头,想要他活着出来,洞口就不能被堵住!不能慌,不能慌……”
叶娇在石洞周围寻找,萧瑟的初冬山林中,裙裾火红,像是谁的家门口,为未归人点燃的灯笼。
距离杨泉山不远,有一条官道。
这条官道是为禁军操练特意修的,大批人马流转和粮草辎重运输,都需要宽阔的山道。
“那是什么声音?”
护送吐蕃使团回京的西北军中,名叫朱彦的士兵猛然转头,突然后退几步,站在更空旷的位置,向东北方向望去。
“信烟。”
游骑将军叶长庚抬起头,看着远处空中那抹白色的余烟,神情冷峻。
“的确是信烟!”朱彦笑起来,“卑职想起来了!那边是杨泉山,禁军在那里操练呢!今年的操练项目里,还有信烟?”
他说完后又摇起头来:“不可能,点个信烟谁不会?除非……”
除非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但是十万禁军在那里扎营,什么事能让他们点烟为号,示警求助?
叶长庚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原地扎营!”他下令道,“朱校尉带人在此卫护,本将军去杨泉山看看。”
快马加鞭,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到达。
看一看,才能放心。
“将军。”一个柔弱的声音响起,奴婢掀起马车车帘,吐蕃公主格桑梅朵抬步走下马车,扶着奴婢的手,缓缓走来。
“将军要到哪里去?”她的声音很柔软,带着一丝怯弱和担忧。
叶长庚施礼道:“承蒙公主殿下垂问,末将要到前面杨泉山看看。我大唐军规,‘见信烟,急如令’,末将去探查清楚,才能放心。”
“可是……”格桑梅朵看看左右,上前一步,抬起头仰视叶长庚,眉目含情道,“我不放心他们看护。跟着你,我才安心。”
跟着?
可是他怎么能带着一位公主独行呢?
叶长庚有些犹豫。
先是传来轰隆隆的闷响,接着有信烟在空中炸开,十万禁军齐齐抬头。
他们左右四顾,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里好好的,点什么烟?
几位副将在高台集结,相互询问。
“出什么事了?”
“没有,你那里呢?”
“也没有。将军呢?快去看看将军!”
将军大帐内空无一人,靠边的位置有一滩污血。
“是不是跟楚王谋反有关?快!带人去找。”
今日早些时候,楚王带着数十人前来抢夺兵符,被将军关在山牢内,等待朝廷示下。
古往今来,谋逆都是皇帝的最大禁忌。开弓没有回头箭,行此险招的人,往往无所不用其极。
当然不可能带全部的人去。杨泉山海拔不高,几座小山丘连绵起伏,进出容易却也不能全军出动。
两位禁军副将带着三百兵马前往信烟燃放的位置,才刚刚绕过一个矮小的山头,便见阎季德正同一个男人激烈打斗。
赫然便是楚王的随从青峰。
“住手!”副将挥刀阻拦,青峰浑身是伤,喘着粗气道,“阎季德要炸山!”
他跟阎季德打了许久,尚未分出胜负。
阎季德并未解释,只是指着青峰道:“抓住他!”
青峰被五花大绑,阎季德一脚踩在他的脸上,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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