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风临的娘亲原是一名富家小姐,后来带着刚出世的褚风临逃出家里来到这个小山村定居,离家时带了一些家私,比如做姑娘时佩戴的发簪、耳环、手镯等物,当年她病重的时候想到孩子将来长大安身立业需要本钱,便把这些金银饰物典当了换了二百两纹银埋在住处后的空地里,嘱咐褚风临以后需要的时候来拿。
这些年褚风临在外漂泊,虽然清苦但向来自食其力,从没想过动这笔钱,如今临近娶妻之际才带着温静遥来到旧日的住处将娘亲当年埋下的纹银挖了出来。这笔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也足够他们在平州城地界盘下一间店铺开家医馆了,小俩口商量之后决定靠自己的努力来挣取彩礼和嫁妆,不再让忙活了大半辈子的温家二老操心,温静遥精通医术,褚风临灵活机变,以后可以帮着她采购药材打理店铺,二人共同经营医馆,这样就既能就近侍奉爹娘,又能给平州城百姓治病消灾,一举多得。
小俩口花了点钱修缮了一下娘亲的墓,在村里盘桓了一日便决定启程回平州了,郑师父很热心地联络以前的老朋友帮他们租了一匹好马,小俩口拜别了郑师父后骑上马儿踏上了回家的路。到达平州约莫半月的路程,离家时二人之间拘束陌生,甚少言语交流,回家时却已是心心相印、情意绵长,这些天二人共乘一骑,遍访名山大川,阅尽沿途市井风光,抛却了一切烦恼与忧愁只与身边的人携手共游,别提有多快活。
有时候玩得累了坐在星空下的草地上,两人会相互依偎着闲话家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日后生活的憧憬,有一回温静遥斜倚在身后那人温暖有力的怀抱里,这样问着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对我的心的?”
身后那人思考了好一阵,耳畔回荡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吹拂她鬓边的发丝,绵长而亲密,像是一首谱写了很久很久的诗歌。
“可能是在你为我伤心哭泣的时候,可能是在你为了不连累我而选择独自离开的时候,可能是在你对我诉说往事时倔强忍泪的时候,也可能是在第一次见你时你故作冷漠的时候……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有一种直觉,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她以后一定会是我的妻子。”
温静遥莞尔一笑:“真的假的?”
褚风临点头,声音是那样认真,叫人不由自主地信赖于他:“是真的,我真的有这种感觉,我感觉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也许是几千年,也许是几万年。”
温静遥缄默了,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她在狐丘山洞中看到的画面——小宫女抱着小狐狸坐在银河下,许下永远不分离的承诺……她定了定神,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自从狐丘山洞出来后她偶尔会做奇怪的梦,有时候是以小宫女的视角,有时候是以旁观者的视角,无一例外都是关于火离和小宫女前生经历过的片段,但她把这归结为思虑过度产生的巧合,火离已死,小宫女还留在那寂寞的天宫中,她不是那名小宫女,他也不是火离,他们不会再与那个烟消云散的名字产生一丝关联了。
“那么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对我的心的?”温静遥听褚风临在她耳边这样问着。
温静遥仔细回想一路上的点点滴滴,微笑着说道:“我也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前面十八年我除了爹娘很少与其他人接触,不知道感情是什么,直到遇见了你,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可我从没想过这是什么感情……安州城后山那只蛇妖变化成你的样子迷惑我,说他喜欢我,还问我是不是也喜欢你?我这才隐约发现我之前对你的感觉就是喜欢吧,我早已不知不觉喜欢上了你,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褚风临对安州城后山那只蛇妖印象深刻,他记得他和温静遥在迷雾中走散了,等他再一次找到温静遥的时候她好像中了迷烟看上去很不舒服,事后他有问过温静遥蛇妖有没有欺负她,温静遥只说没有,其余不愿多说,他也没多想,如今才知道原来那蛇妖居然还变化过他的样子来迷惑她,顿时又气又心疼,连忙担心地追问怀中的人:“那只死蛇妖没有顶着我的脸对你做什么不规矩的事吧?他有没有欺负你,伤到你?”
温静遥伸手摸了摸鬓边曾被蛇妖化作的褚风临亲吻过的地方,一张脸涨成了红苹果:“没有,他只在我鬓边亲了一口,什么也没来得及做阿晏就来了,从他手上救下了我……”
“那便好,可惜当初让那死蛇妖死得太容易了,我还拦着阿晏留她一命,早知如此就应该补上个十七八刀!”
褚风临松了口气,可是一想到那死蛇妖企图对静丫头行不规,还变作他的模样亲薄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温静遥笑他平时成熟隐忍,没想到还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吃醋:“好了,都已经过去了,再说我也没什么。”
“过不去!他当初亲到了你哪里,我要加倍讨还回来。”褚风临万万没想到第一个亲到静丫头的不是他而是一个顶着自己脸的冒牌货,没法容忍除了他以外的人碰静丫头一根手指,赌气似的凑近怀中人的脸侧,说什么也要亲还回来,温静遥被他的发丝勾得脸上痒痒,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两人推推搡搡玩闹了一阵,双双摔倒在青草地上,褚风临护着温静遥滚下身旁的一道浅坡,在欢笑声中溅起一路草叶飞花。
二人从始至今都没有放开紧紧相拥的手臂,待喘匀了气,褚风临注视着身下安静地躺在草地上的温静遥,那双秋湖似的眼眸里掉落了满天的星辰,星光闪烁、水波盈盈,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他俯身吻在她的鬓边,他的力道不重,轻得都像是怕碰坏了她,可是唇上的温度是那么灼热,既霸道又任性,在她身上烙下只属于自己的气息,那灼热的温度沿着鬓边的肌肤蔓延到她的血液,流至她的心房,一颗心仿佛也跟着被点燃了。温静遥放下矜持,轻轻回吻上他的脸,像花瓣擦过皮肤一样柔软,两人缠绵轻吻着,从鬓发,到眉毛,到脸颊,再到嘴唇……呼吸交融、耳鬓厮磨,从浅尝即止的亲吻慢慢演变到烈火燎原,他的爱意是那么滚烫热烈,好似焚身的火,恨不能将她整个人烧融进自己的骨血,她也生涩地回应着他的热吻,贪婪地从他那里汲取着爱意,在唇齿相缠间共同留下彼此的痕迹。
一吻完毕,两人仰面躺在草地上,肩并着肩,十指相扣,怀着满腔的柔情蜜意一起观看天上的繁星,初夏的天空分外干净明朗,可是在褚风临的眼里,满天的星光及不上他在温静遥眼里看到的星光半分美丽。
他转过脸来,对温静遥说道:“静丫头,以后我们在一起,要生很多很多的孩子,比这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温静遥被他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话语逗笑了,亲昵地在他额上戳了一指头:“哪能生得了这么多,就算有力气生也得有力气带吧。”
“嗯,也对,带那么多你会累着,那就只生两个,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像我,女孩像你,我们得给孩子起两个好听的名字,叫温什么……”褚风临苦思冥想起来。
温静遥闻言略带讶异地问:“你想让孩子以后姓温么?”
褚风临笑道:“是啊,有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其实褚不是我的本姓,当年我的娘亲与家中一名姓褚的西席先生相恋,后来两人受到家人的阻挠被迫分离,褚先生决定上京赶考求取功名,回来以后风风光光地迎娶我娘……”温静遥听得入迷,不禁追问:“然后呢?”
“然后也是那褚先生命薄吧,在上京的途中便遭遇意外去世了,噩耗传来我娘亲不愿相信,整日伤心哭泣,有一天她做梦梦见一团红色的火焰钻入她的肚腹,第二天醒来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孕状十分离奇,不出几日肚腹就大到即将临盆,她的家人怀疑事出蹊跷必有妖,逼迫她打下这个魔胎,但娘亲生性善良,再加上她一片痴心,心心念念觉得这一胎是冥冥之中死去的褚先生送给她的慰借,执意不听劝告,十日之后在痛苦中生下了我。
我一出世便赤发金瞳天生异象,我娘亲的家人见她诞下妖孽,与她断绝了关系,她就带着我离开家里来到那座小山村定居,她给我起名风临,褚是褚先生的姓,风临的意思就是我像一阵风似的,毫无预兆地降临了,她明知我是只是借腹生下的,但她还是将我视作自己的孩子,在我身上投注了所有的爱。我是一个无根的人,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所以我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称呼我,姓名于我只是一个代号,你养父养母养育你多年不易,二老肯定希望含饴弄孙,共享天伦,将来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就姓温吧,让温家有个传承香火的后代,以报答二老的养育之恩。”
温静遥头一次听他说起身世,可能是早有心理准备的缘故,她并不觉得离奇,只是单纯地感动和心疼,她握紧了他的手,给予他温柔的抚慰,轻声对他说着,也对自己说着:“你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我也没有见过我的亲生父母,但我们以后有彼此,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以后我们一定要对孩子很好很好,让他不再经受我们当年的苦。”
“嗯!”褚风临重重点头,手中的力量是那般有力,在内心深处默默肩负起一个男人的职责,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让他们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两个人一边看星星一边对于未来孩子该起什么样的名字闲聊了几句,直到坡上传来马儿吃完草后打起舒服的响鼻声,似乎在催促他们该回去了,二人相视一笑,手牵着手起身往坡上走去。可是温静遥走了没几步忽然感到脑袋昏昏地,两眼一黑,趔趄了一步差点摔倒,幸而褚风临反应及时一把将她扶住,关切地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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