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居民世代将天狐当作神一般供奉,对天狐又敬又怕,如今见到眼前这副画面更是诚惶诚恐,生怕红龙出土的动静惊扰了天狐神识,竟全体跪倒在地,对着那座遥远的不住叩拜,口中念念有词。待他们拜完之后老巫师嘱咐他们尽量远离血妖藤,千万不要被藤臂触碰到,否则有性命之忧,镇上人见识了妖藤威力只有后怕的份,哪还敢接近它?老巫师说什么就只管应什么。
赤月在散场之前替温静遥说起了义诊的事,居民们听闻之后十分感激,两手搭肩上向他们鞠躬表示感谢,说了好几次真神会保佑你们的之类的话,而且立刻就有热心人答应借自己家的场地给她,温静遥学着他们的样子两手搭肩向他们回礼,随后便跟着那家主人走了,褚风临也不知自己能干嘛,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帮静丫头忙,可是刚迈动脚步就感觉腿上沉甸甸地,低头一看,只见一个棕发碧眼的当地小孩正扒着他的裤腿眼巴巴地看着他,嘴里咕哝了一句塞外话,褚风临听不明白。
褚风临俯下身去将他抱起来,耐心问道:“怎么了小孩儿,和你父母走散了吗?”
正当他四处张望为小孩寻找父母时,赤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他刚刚说他喜欢你,因为你的发色眸色很特别,像天狐大人。”
说话的时候赤月悄悄观察着褚风临面上的神色,却见他不置可否地回了句:“是吗?”便没了下文,他将小孩交回前来寻找的父母手中之后转头问赤月:“赤月姐接下来去哪?”
赤月本想再说些什么,但见他无甚兴趣的样子,一双祖母绿般的美眸试探着朝他面上看了看,却瞧不出一丝破绽,赤月迟疑片刻,终究是放弃了:“等会儿我得送老巫师回山上,之后要回杂耍团处理些事情,为明天的出发做准备,你和我一起吗?”
褚风临笑了笑,客气道:“不必了赤月姐,明早再见吧。”
“那好,再见。”
另一边温静遥走出了一段距离,忽然察觉到那个时常不离左右的人没有跟上来,她下意识地回头去找他的身影,却碰巧看到人群之中褚风临与赤月有说有笑的情景,温静遥心头涩涩地,最后看了一眼那副画面,转身离开了……
赤月送完老巫师回山之后直接回到了杂耍班驻扎的帐蓬,她找了附近一块偏僻之处念起咒术,不一会儿手掌之上幻化出一只金色小鸟,鸟儿扑棱起翅膀飞向远方,正当她望着鸟儿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之时一道冰冷的声音蓦然出现在她的身后:“终于记起来和他联络了?”
赤月吃了一惊,回头却见沈晏清那抹玄色身影静静地立在那里,烁如寒星的双眼死死锁定住她,仿佛在看一只无处可逃的猎物,赤月避无可避,被抓了个正着。但她毕竟是修行五百年的狐妖,道行高深,最初的那阵吃惊过后便恢复了往日的情态,瞄了瞄他腰间悬挂的一枚双狐玉佩,啧啧感叹:“仙物不愧是仙物,用以掩盖仙气或妖气当真一丝也不留痕迹,这么贵重的宝物除了你他也不会留给其他人了。”
“说吧,你是不是他的人?”
赤月没有直接承认但也没否认,只是看着他,眼中含笑:“好多年前你有一次出外办事,他不放心,派我跟踪过你,但你肯定不记得我了,那时候你还小,我只是暗中保护,没有现身过。”
沈晏清听她如此言语就确定了她是那个男人派来的人,便懒得与她废话:“他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你不告而别那么久,他很是挂念,想让我看看你过得怎样,顺便让我问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沈晏清冷笑:“你以为我会信么?”
赤月瞧见他脸上讽刺的神情,耸了耸肩,劝道:“别这样,毕竟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在这世上他最在意的就是你了,除了他自己之外。”
沈晏清闭上眼睛,掩饰住眼里不停交织的复杂情绪,出口的话语带着怨恨,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无力感:“他就是个疯子……”
“可是没有人规定疯子就不能有在意的人。”
过了很久很久,沈晏清重新张开双眼,里面的波动早已回归寂静,眸光却比之前更为沉冷十倍:“你回去告诉他,不要再妄想血妖藤能助他建成那所谓的万妖王国了,千年之前火离没有做到的事,千年之后的他也不可能做到。还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来,赤月被他那双孤冷绝寒的眼眸看得浑身发冷,恍惚间好似被一柄利剑直对着,丝丝冰寒之气与凛然剑意一步步向她逼近,震得她愣在原地,竟是连挪动脚步都忘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走到近前,直视她的双眼,话音锋利无比,字字锥心:“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派你来监视我们,记住,动我可以,但不准伤害与我同行的另外两人,如果你敢伤害我的朋友,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两道剑气闪过的瞬间,赤月终于反应过来迅速化为原形,变成一只三尾赤狐蹿入林中,脚上金铃叮铃作响,铃声消失处人也不见了踪迹,桃小花问沈晏清:“主人,还要继续追吗?”
“不必了,她道行比你们高,你们追不上的。”两道剑气闻言重新归入剑鞘,沈晏清扫了一眼赤月消失的地方,背起剑鞘离开了。
直到那抹玄色的身影离去许久,躲在林中的赤月才从方才的迫人感觉中缓过来,她自嘲地笑笑,似乎在为自己几百年的道行却差点被一个晚辈拿捏住而感到羞愧,可是笑过之后脸上的表情却渐渐转为落寞,凝视着他离去的方向,赤月轻喃:“朋友……呵呵,有的时候你和他真的很像,可有的时候却是截然相反呢……”
温静遥跟着那家主人来到了他家院子里,还没等她做好准备就听见门外一阵喧哗,原来那些前来义诊的居民们早已在门外排队侯着了,为怕人家等得太久,温静遥急匆匆地打开药箱找药材,可是转念想起她妖气在身不能将触碰过的药材直接给病人,便转头又去找手套,正当她手忙脚乱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从她手中接过药箱,同时一把熟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先去看病人吧,抓药的事交给我。”
温静遥失神地望着褚风临的侧脸,原想问他怎么会到此处来,但时间紧迫,没来得及问便去先去前院接待病患了。
镇上居民长期受干旱折磨,身体或多或少出现了后遗症,前来就诊的人多到把门槛都快踏平了,这厢温静遥望闻问切,那厢褚风临就按照她的嘱咐抓药配药,虽然中途忙碌到没有一句对话,但两人靠着眼神交流,从看诊到到开药方再到抓药一气呵成,由于温静遥不能与人进行身体触碰,褚风临跑前跑后端茶递水帮了不少忙,间或有小孩哭闹不止的褚风临也想办法又逗又哄,二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终于在太阳落山前把所有病患都接待了一遍。
忙活了大半天之后的两个人坐在板凳上休息,温静遥擦拭着额上细密的汗珠,终于想起了之前那个没有问出口的问题:“你怎么来了?”
褚风临莫名地反问:“我不能来吗?”
“你不是最近都和赤月姑娘在一起么,她那么忙,你怎么不去帮她……”温静遥越说声音越轻,低下脸庞,想用整理药材来掩饰不自然,可转念又想起药材早就整理过了,指甲讷讷地搭在箱子搭扣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抠着上面的漆,也不知能不能抠下一块来。
这话听着怎么有几分……吃味呢?褚风临疑惑地向她看去,却只瞧见温静遥低垂的眼睑与脸侧那抹可疑的红晕,瞬间什么都明白了,犹豫了一会儿,试探地问:“你……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她吧?”
温静遥静默无言,悄悄躲避着他的视线,脸侧和颈项那片肌肤红得像要滴血,天上的红霞映着女孩儿脸上娇羞的红霞,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美、哪个更俏,褚风临起初都看得愣了。可是他见惯了她冷静理智的样子,头一次见她像个小女孩似的吃醋模样,心里既觉新奇又觉有趣,同时还有一丝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满足,褚风临越看她这样越是可爱,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从低到高,渐渐不受控制,最后变成了一连串爽朗的大笑,笑得身下的板凳都在打跌。
笑声传进温静遥耳朵里,红彤彤的脸庞之上泛起薄怒微嗔之色,被她连羞带怨地剜了那么一眼,褚风临这才勉力憋住笑,可是声音之中却仍带着藏不住笑意:“静丫头,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承认一开始看到赤月姑娘是有一分亲切之情,但也仅是如此而已。这些天我一直找机会接近她,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因为想确认她的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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