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珍珠海出来之后,褚风临一路上感受到了两个明显的变化。
第一个变化来自于沈晏清,上回和他船上谈了一番话之后虽然他这人面上还是一副冷冷的样子,但是“这是我的事。”“不关你们的事。”之类欠揍的话的确没再听他提起了。而且温静遥之前因为防备着他,总是与他隔着一层,自那之后他们之间便不再那么生疏了,温静遥幼时在竹爷爷那学过几个小咒术,正好沈晏清也曾在修仙门派学习,两人偶尔会在一起钻研术法,沈晏清给了她不少有用的意见帮助她将竹爷爷教的咒术融会贯通并加以改进,温静遥十分感激,两人算是结下了半师之谊。唯一不变的地方在于他和褚风临每天的唇枪舌剑依旧是家常便饭,只是以前温静遥是中立派,战局胜负对半,现在因为认了这半师的缘故温静遥经常和沈晏清达成意见一致,叫褚风临好生心塞。
第二个变化来自于温静遥,褚风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自从小岛上那晚之后温静遥对他的态度似乎有点奇怪,变得好像……主动了许多?
他认识温静遥这么久,她一直是一个内向矜持的姑娘,她对其他人的关心总是埋藏在心里很少表露,比如她的父母,比如他。褚风临不是傻子,他感觉得到温静遥一路上都默默地关心着他,但是自从珍珠海出来后这种关心方式不再是默默地,而是演化成了一种自然而然流露的习惯,受伤了会亲自为他抓药煎药,怕药苦还会事先为他准备好蜜饯,看他穿得少了出去晃悠还要沉下脸来督促他多添件衣服。
这些小细节看似和她待其他人的关心无甚差别,但作为当事人的褚风临知道不一样,和待她的父母不一样,和待沈晏清不一样,和待小花小叶金宝也不一样,她待他,和其他人都不同。
温静遥这份特别的关心让褚风临有些手足无措,他很想知道那日醉酒后在孤岛上他究竟说了什么话,以至于让静丫头忽然对他变了态度?他想过去问当时在场的几个人,可是沈小子那双眼比刀还利,去问他一准被他发现,太丢人,桃小花跟他一条心,桃小叶只知道吃,金宝是最佳人选,可惜这家伙又不会开口说话,唉……可叹他褚风临行走江湖那么多年,逍遥自在惯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愁字是咋写的,这些天每到晚上就翻来覆去抓耳挠腮回想醉酒后的事,想得烦躁时巴不得把脑子劈开来看看,当他某一天猛然发现自己为了这档子事儿竟连续三天都忘了吃鸡的时候他刷地一下从床上蹦起来,抓着一头乱发,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完了完了,褚风临啊褚风临,你小子这次真的要栽了……
这天,三人到达了一个名叫永丰的繁华城镇,这里道路宽敞、商铺林立,一座座雕梁画栋鳞次栉比,街上游人穿梭如织,嬉笑声叫卖声声声不断,看着比温静遥的家乡平州城还要气派。
由于血妖藤暂时只出现在山野或偏远村落之间,因此三人一路上途经小村镇比较多,难得来到这么一座大城市自然得好好休整采买一番,为接下来的旅途准备足够的物资。但是采买之前当然少不了吃饭,可别小看了吃饭这件事,按褚风临的话来说每到一个地方第一要紧的事就是吃饭,不仅因为吃饱了饭才有力气买东西,更重要的是在酒楼、茶肆、酒庄、路边小摊等各大吃饭场所都能碰到一位全城最碎嘴最会嚼舌根的人——小二哥,跟小二哥一通侃下来基本上能把城里的情况摸得七七八八。
这不,刚坐进永丰城客栈点单,褚风临就照例和小二哥侃了起来:“小二,你们城里最近都有些什么新鲜事儿,还有哪些好玩的地方都介绍给我们听听吧。”
小二哥一听到这话就瞬间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一张嘴嘟嘟嘟快得跟剁菜似的:“哎哟呵,客官你们一行来得可真是巧啊,城里今天刚从西域来了一个杂耍班子,早上刚在我们店里用过饭,一行人扛着几个大箱子,有壮得跟头牦牛似的大汉子,袒胸露乳,鼻上穿个环,每走一步一身腱子肉都跟着抖三抖,还有浪得跟狐狸精似的西域美女,脸上蒙着面纱,衣服穿得那叫一个露啊,那一截白花花的小腰扭得跟能掐得断似的。”
小二哥连抖带扭,用丰富的肢体语言诠释了什么叫生动形象,温静遥看地忍俊不禁,褚风临也笑得乐呵,他一听到西域杂耍班子这几个字就起了浓厚的兴致,他自己就是个卖艺的,对于西域卖艺的同行们会表演些什么活儿十分感兴趣。可惜永丰这座大城市在他们的计划中只是个中转站,不能停留太久,要不然真想去看看。
“除了这个杂耍团,还有什么奇闻逸事没有,比如会吃人的妖怪啦,能把小孩吓哭的鬼影啦什么的。”
小二哥尴尬地笑笑:“客官,您这就为难我了,我们永丰城向来热闹繁华,治安好得很,晚上睡觉都夜不闭户,哪会有这种乡野地方的神怪传说?”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屏退了小二哥,褚风临和温静遥沈晏清商量起来:“静丫头,沈小子,看来血妖藤和净妖宝物果然不会出现在这种大城市里,我们是买完东西直接赶路呢还是说先在这儿住一晚,休息休息放松一下,比如说……”褚风临狡黠一笑,眼里隐隐透出期盼之色:“看看杂耍什么的。”
沈晏清早已看穿他的意图,没给他可乘之机,甩出两个字:“赶路。”
褚风临失望地哀嚎:“沈小子,你也别那么无趣嘛,赶了那么久的路总得休息一下,老不停走连个喘气机会都没有神仙也会累的。”
正当他们两个为休息还是赶路各执己见之时客栈外头传来一阵阵热闹的口哨声与欢呼声,吸引堂中食客纷纷停下碗箸探头观看,三人从二楼窗口向下望去,只见六匹健美雄壮的西域汗血宝马拉着一辆豪华篷车从路上缓缓驶过。篷车顶端镶嵌有一颗碧绿通透的猫眼石,宝石下垂坠的毛毯材质精良、花纹样式精美繁复,带着浓浓的异域风情,车轮两边一排壮实大汉擂起大鼓,鼓点声中数十名金发碧眼的西域舞姬翩翩起舞,舞姿妖娆,曼妙的身段在轻纱下若隐若现。
篷车中央一名头戴高帽、蓄着卷卷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话向围观群众拱手问候:“我们班子今晚戌时三刻会在护城河畔最大的游船上表演,有正宗西域歌舞还有各类神奇戏法,到时候请大家一定手持请帖前来捧场!”
底下众人如痴如醉地盯着舞姬白花花的细腰,听了中年男子的话不禁好奇:“你们这个班子好生奇怪,别人卖艺都是划片空地爱看就看,怎么到了你们这儿还得拿请帖上游船看?”
中年男子捋起两撇山羊胡呵呵笑道:“这你们就不懂了,我们西域人信奉真神,只有真神指定的的有缘人才有资格来看我们的歌舞戏法,接下来我会放飞一群白鸽,白鸽停在谁手上谁就是真神指定的有缘人,今晚戌时三刻恭候您的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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