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风临温静遥二人俱是一愣,褚风临性格爽直,直接说出自己的看法:“沈小子,不是我们假仁义,只是这臭螃蟹如今元气大伤,把它交给修仙门派是个死,丢在这儿也是死,横竖是个死,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交由人家来动手和我们自己动手又有什么两样?”
温静遥想起平州城后山沈晏清斩杀蛇妖之事,料想依他的性格再做一次这种事也无甚稀奇,便在心里默默组织了一下语言,尝试着劝道:“风大哥说得没错,沈公子,你也是修仙门派弟子,应当知道我们自说自话杀了这蟹精,相当于动用私刑。蟹精违背法理伤人性命,珍珠村的村民也违背法理助纣为虐,如果我们也做出有违法理之事,就和他们没什么分别了。”
沈晏清听后只是抱臂冷笑:“正因为我是修仙门派弟子,才见识过许多修仙门派的龌龊之事,你们所谓的公平裁决,很多不过是用以私取内丹提高修行的阴谋,反正我是不放心将它交到那群虚伪做作之徒手中,妖物就该早早处死,留着不杀必有祸患。”
褚风临和温静遥见他坚持己见,知道劝不动他,只好放弃了言语,一片沉默之中气氛颇有几分凝滞的意味。
正当三人僵持之际,光圈之中的蟹大王悠悠醒转,他依稀听见几句他们方才讨论的话语,即便气若游丝,仍努力着,发出一阵阵吃力的嘲笑声:“哈哈,凡人……凡人没一个好东西……就因为我是半妖,自幼全身皮肤青黑,天生异相,那些愚民就歧视我,往我身上吐口水、扔烂菜叶,他们骂我是妖孽,是灾星……那帮子修仙的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发现了我,便要剖我身上的内丹增长功力,他们追着我跑了很远很远,直到我走投无路跳入深海被海蟹啃噬……哈哈哈哈,我最恨凡人!我巴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你们这些凡人没有资格杀我,即便是死,我也绝不甘心死在凡人肮脏的手下……”
蟹大王这一番话有多少心酸,就有多少怨毒,那浓浓的怨恨之情好比黑夜里暗涌的潮水,阴冷得瘆人。尤其褚风临,在听到“天生异相”四字之时心里咯噔一下,犹如一颗石子投入湖中,金色眼瞳里的波光晦暗难明,掩藏了太多平时难见的情绪,只见他动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温静遥联想到自己从小妖气附体,虽然也有受过异样的目光,但好歹有爹爹娘亲的保护,比起他到底是幸运了许多,可是同情归同情,并不代表她就认同他滥杀无辜的行径,温静遥摇了摇头,目光沉重,出口的声音却轻得有如叹息:“可你也不能向那些无辜的人下手,以致铸下大错……”
蟹大王狞笑着反问:“我有什么错?凡人没有一个无辜的,全部都该死!你们是没看到那些愚民的蠢样子吗?自从我靠着血妖藤之力正式入了妖道,他们看我的眼神便再没有鄙视,我要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我要吃人肉他们都能乖乖给我送到嘴边……当你将那些曾经鄙视你的凡人身上的肉一口一口咬下来,当他们看向你的眼神只有深深的恐惧,那滋味是有多么地爽快!……最好这世上的凡人全部消失,那帮子虚伪的臭仙人也消失,等血妖藤覆盖遍地的那天,所有人都变成妖,这样这世道就清静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长年累月的怨念已经让他陷入了偏执与病态之中,他那刺耳的笑声仿佛一条条带毒的小蛇,钻入耳朵,侵入脑海,在脑海中回荡不息,褚风临皱眉,大喝一声:“别再说了!”
温静遥在他的身畔,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不稳,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连忙轻轻握住他的手掌。褚风临被她关切的目光注视着,收敛了一下情绪,微笑摇头,温静遥默默担心着,总觉得他的神情和往常有些不同,但特殊关头不便多问,只得压下心中的疑虑。
这时候,从方才起就一言不发立于一旁的沈晏清终于开口了,只听他冷哼一声,不屑道:“果真是天生的弱者,自欺欺人,难看至极。”
仅仅只是一句话,就让蟹大王彻底癫狂,他用尽身上仅剩的力气去撞击光圈,急切地想要冲破阻碍:“你说什么?一个小小的凡人,竟敢出言不逊!不准用那种鄙视的眼神看我,否则我把你咬成碎片!”
沈晏清将薄唇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笑了,但是笑过之后眼底泛起萧瑟的灰,仅仅一星半点,似是在回忆,又似是抗拒回忆:“我认识一个人和你很像,都是怨天怨地的弱者,不会靠自己的努力让自己变强,只会想方设法走歪路子来充实那可怜的自信。我认识他很多年,从小到大听多了这种属于天生弱者的悲鸣,已经懒得再听了,所以……”
沈晏清眸光一敛,语气陡然变得森冷至极:“你可以死了。”
温静遥被他话语里寒意惊到:“沈公子,等一下!关于他所说的修仙门派弟子之事,我们可以再……”
但沈晏清这回似乎冲动地有点反常,没等她说完,光圈内部猛然降下无数条呲呲作响的雷束,蟹大王身受雷霆之力烧灼,痛苦地嚎叫翻滚着,可越是挣扎雷霆之力就越是强烈,很快青色的蟹壳之上弥漫起大片焦黑,蟹大王凄厉的惨叫声久久不停歇:“我不能死在肮脏的凡人手上!我怎么可以死在凡人手上!亲手杀死我的人,我咒你不得好死!我咒你六亲背离,一世孤苦,我咒你被至爱之人所杀,死之前尝尽我今日所受之苦,死得凄怆无比,痛苦万分!”
一句句恶毒的诅咒灌入耳中,直听得人头皮发麻、心底发怵,温静遥别过头,不忍去看那血腥的场面,可是恍惚间回想起小时候在书上看到的话,瞬间连声调都变了,声音失去了惯常的冷静,夹杂着慌张与后怕:“沈公子,赶快停手,我在书上看到过,这种妖类临死前说出的诅咒是很容易灵验的!快停手,不要让他的诅咒成真!”
褚风临闻言恨不得将那蟹大王的嘴堵上,可是苦于近不得身,只能心急如焚地喊:“有没有办法让他闭嘴?臭螃蟹,听到没有,给我闭嘴,否则一剑砍了你!”
“成真了又如何?”相比较他们俩的急切,沈晏清作为直接关联者,口气不见一丝一毫的变化,冷淡地好像完全与自己无关一样:“我没有至爱之人,日后也不会有,何来被至爱所杀?更何况六亲背离之苦,我又不是没有尝过……呵呵,不过是弱者临死前的几句无病□□,有何惧哉。”
褚风临和温静遥一面无力于他的态度,一面又为那无法停下的诅咒而悬心,可惜的是他们无法看到站在背光处的沈晏清的脸,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之唯有唇角微微翘起,带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正当他们几个专注于眼前的情况时,谁都没有注意到温静遥手上的碧水晶珠忽然发出了光,光芒凛然刺目,瞬间照亮了整片海底。三人在强光中勉力睁开眼,却看到了一副骇人的画面——光圈四周的海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步冰封,如同在水下投掷了几百斤的炸药,猛地一下炸开,冲击波呈圆环状朝外扩散,扩散之势迅猛异常,这样下去不仅他们会被冻死,连同整片珍珠海,都将沦为一片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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