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话音落下,清丽婉转的唱腔由颇有风范的乐妓咿咿呀呀吟唱起来,胡琴如泣,一唱三叹,就那样轻易地穿透雕花海棠刺绣屏风,落入众人耳中。
就如同乐妓们吟唱的淫词艳曲,化作温柔而无形的刀刃,将在座谨遵礼法仁义的世族轻易俘虏。
赵无寐身子向后倾了倾倚在靠背上,阖上凤目,摇头晃脑起来,倒还真有几分书生握卷吟诗的模样。他双指微微摩挲,“后头的姑娘唱得极好,但若只有胡琴之音未免单调。若得锦儿一曲,也算是这乐妓三生有幸。”
他前言姑娘,后语乐妓,究竟是那唱曲儿人的福,还是她秦锦华的孽。
方寸戏台之上流露的琴音应和着屏风后的唱腔,浑然一体。
雕花海棠刺绣屏风将后面唱着曲儿的乐妓遮住,将屏风前后划为两个天地。
两个大相径庭的天地间,仅有这一扇,雕花海棠刺绣屏风。
“啪啪啪——”谢辛乐领掌,向那戏台上的人投去极赞赏的目光,啧了声,道:“不愧是秦小姐,此琴技,可堪称‘烟阳第一琴姬’。”
秦锦华搭在琴上的手又不自觉蜷缩,食指触及冰凉的琴弦的刹那又缩了回去,试图扣紧琴弦的想法亦咽了回去,像她无法抛弃的骄傲自尊一样,埋在了尘埃之下。
宴席散去,秦锦华伺候池西宴上了车舆,以一种很是谦卑且平静的口吻缓缓开口:“赛妈妈吩咐我给营里的姑娘们添置些脂粉,将军先行吧。”
池西宴饶有兴味地睨了眼前方渐行渐远的轿辇,轻叹了口气,似蕴含良多。
他抬手,修长的指轻轻勾勒秦锦华的容颜,温热的指尖在她的颊上轻轻摩挲,他低下眸,神色有些凄楚,“锦儿,我知道你怨我憎我。”
一顿,又蓦地扬了唇,像是在刹那换了个人似的,“所幸,我们时日还长。”
语毕,池西宴的车舆驶出,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秦锦华的视线里。
一声轻微的、细不可闻的轻笑漂浮在空气里,逐渐消失,似乎只是错觉而已。
秦锦华抽出随身携带的面纱蒙上,今日的洋相是出了够,却也不能叫人再辱了她门庭。烟阳繁华,冠绝天下,如今亦然。
“在那头呢,快些跟上,晚了怕是看不到了!”
“对对对……哎……这人怎么这么多啊,什么都看不清!”
“……”
淡青色的身影宛若喧闹浮世中的一抹流云,又清若如松映寒潭。
“姜家仁善呐……”与秦锦华擦肩而过的一位老妇人与人的一句闲言碎语不轻不响地落入了她的耳中。那一声仁善,透着些许不同的意味。彼时,秦锦华不明白。
今日西阙祁神日,第一名门姜家开仓放粮,姜家小姐姜氏倚玉更亲自为百姓派粮,这等气度作为,自然是担得起“仁善”二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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