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睦见过不少相面者,大多千篇一律说自己命格单薄,如今这女子也是如此,若她一生困难,那家人安平也无怨言,可事与愿违、天命作弄。
“小公子,世人皆羡慕你的得却不见你的失,可你失的比得到的太多了。”那女子总是笑,却怎么也掩盖不住那一身历经风尘席卷的沧桑之感,秦睦和以往一样不自觉地同情却又觉得如今自己这境遇怕是不能同情旁人的。
“姑娘,我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倘若真有天命,且天命真是如此待我,这天道竟如此不公,存在又有何益?”秦睦心中泠然,指尖发颤。
那女子按住她的手臂:“我知小公子之不易,算是我给小公子一个忠告,万事莫强求。”
秦睦正要说话,扶枳捧着热乎乎的的汤婆子到她面前,那女主转身回去和旁人说起话来,秦睦静坐看她许久这才起身走了。
二人踏雪往回赶,扶枳提着灯笼走在前头,夜中一点橙黄甚是诡谲。秦睦摸着手中温热的物件儿:“可知今日和我说话的姑娘叫什么?”
“不知,明日我去打听。”扶枳在旁边回应。
秦睦轻应一声:“嗯。那,云因的情况都探听清楚了?”
“是。”扶枳回答。
秦睦停下脚步,看去远处暗暗一片:“再过些时日便是年,若谨宁侯那时再无好消息便就此行事。”又接着往前走几步。
扶枳站在前头看他,面色阴沉:“主子。”他这些时日一直忙于打探云因中著名人物,秦睦心中一直郁结于魏晖之事,他如今本就是她最亲近之人,自然应当开解一二。
“不必再提。”秦睦转过头去,她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人心难测,本也不是她第一日知道的,自己以往作为王侯之女,这种事情自以为见识多了,如今发生在自己身上着实好笑也无奈,日后这样的事怕是多的很,实在不足一提却也实在心寒。
谨宁侯派人送了好些银子来,秦睦本不愿收下奈何自己这处只有出的没有进的,母亲留的那些金银迟早也会用完,自己本就是不知疾苦的,这钱也是随意使用没有半点节省。
十月下旬,云因就有人开始采买年节的东西,杨贵说到十一月份下大雪就没有卖果蔬的了,秦睦遂也叫他们出去买办些。以往延亲王府每年过年都是在宫中过的,秦睦到此时却更加沉默了。每年初一,延亲王夫妇都给家中仆役发些东西,秦睦也不打算破了规矩,只让扶枳跟着给棠叔等人买些年礼。
说来也是巧,买完年货之后第三天就开始下起了大雪。几个男子清扫完道路,会心在堂下堆了个雪人栩栩如生,秦睦看着愉悦不少。
大抵是想找那日给自己相面名叫茗薇的女子,秦睦又去了那个酒肆几次,那些常在酒馆揽生意的女子中却没茗薇,只是给那个在路边行乞的女孩子买了一碗热面和一件棉衣。
那一日,雪大风也大,秦槐的另一个信使奉上书信:“郡主,侯爷败了。”
“裴念呢?”秦睦接过,放在桌上问道。
那人答:“随侯爷归隐去了。”
秦睦点头:“这很好,你们也是要散了?”
“侯爷吩咐,若二爷您需要就留下我们。”那人回答。秦睦淡笑点头,却还是让他们散了。
秦槐之败已然让秦睦有些失望。送走那人之后,她久坐在廊上看雪,穿着厚实的大氅、抱着温热的暖手炉,雪落无声可炭火哔剥之声身份清晰,扶枳上前请她回去。
“若在山中看雪定然很有意境,皑雪如浪,气魄、绝美。”秦睦说话时带出一大片寒气。
扶枳进屋找来新做的白狐裘披在她腿上:“来年,山中建一个院子,夏日听蝉、冬日观雪。”以前府中便有依山丘而建的别院,秦睦便十分喜欢,如今近山更是方便。
秦睦抬头:“坐吧。”她雪白面庞极其素净和气,竟像是雪做的人物一般剔透玲珑。
扶枳退后一步:“这于礼不合。”
“虚礼罢了。”秦睦双手捂脸将暖气渡到脸上,扶枳只能听话坐下,与之比肩。
跟着秦睦许久,扶枳深谙她个性,她虽一直装着混世魔王的样子,心中可是清明得很。谨宁侯部下如若收用,定当轻省许多,秦睦不用定然有自己的缘故。
秦睦转头看他:“扶枳,日后定然艰辛。你不比旁人,若是你想走,我绝不阻拦。如今,我也平安了,你自然也该放下心了。”
扶枳知她失去太多心中冰寒不肯化解,认为自己是因秦秉俨殷切嘱咐的缘故才不肯离去,当即转头回问:“您不拿扶枳比旁人,扶枳就该拿您当成旁人吗?”眉毛紧拧,星目微含怒气。
秦睦听这话含笑看他却是不语,面色甚是温和,可扶枳却觉得秦睦已然不是以往的秦睦,脸总还是那张脸,秦秉俨、秦秉昭、秦睦三人本长得相像,秦秉俨生得英气俊挺、秦秉昭气质温文和善,秦睦原本稚气未脱可尽显潇洒风骨如今成长些却是道不尽的别扭,可怎么却也不再是那个光爱喝酒打闹的女娃娃。
“二爷,”扶枳叹气,“回屋吧。”一生跟着秦氏兄妹,秦睦嘴甜,幼时一声声“扶枳哥哥”,自己早当真了,不提秦秉俨,自己自然也会追随秦睦。
风雪一夜,这天地银装素裹、不似凡间。赏雪之人常坐于廊下,不饮酒、不喝茶,一日,赏雪之人将戴在身上那颗雾紫色珠子收了起来,喝了整整一坛子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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