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凌罗慢慢恢复了感知能力,却睁不开眼睛,只能听见吵吵把火的老汉苍老的嗓子粗声大喊着,而鼻腔里也充斥了满满的旱烟味。
“他三叔,您就行行好,别逼俺们了,俺们家二五跟你家三狗子定下娃娃亲,那已经有16年了,现在俺家二五病了,连眼睛都睁不开,您现在要退婚,她还怎么有脸在村子里待,她的病情不得要加重了啊!”
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些方言口音,声音低小的哭诉道。
这期间,凌罗只听见了两声吧嗒旱烟的声音,片刻,却闻那老汉的声音再次拔高,无情呵斥“少来这一套,当年你男人二子活着的时候穷的叮当响,俺可怜他给他两个面饼子,他发迹后请俺吃酒,那娃娃亲也是多年前俺吃多了酒才跟他许下的,现在他人都死了,俺还跟他做什么亲家,难道俺家还要娶了你这病怏怏的闺女来养活吗?娶了不能干活的病秧子,能干啥?”
“可是他三叔,您也想想,要不是前年他爹替你去当壮丁,他也不至于死在战场上,您现在当了村长嫌弃俺们,不知他爹泉下有知要哭出多少眼泪!而且您在俺们家二五没有病的时候不是也很喜欢二五吗?”那妇人吸了吸鼻子,哭音道“再说,二五要不是因为跳下河里救下你们三狗子,二五也不能在大冬天的冻坏了身子,一病不起的躺在炕上啊……”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老汉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这句话接近于吼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声音过大,震得凌罗耳朵嗡嗡作响,一皱眉的瞬间眼睛也睁开了。
入眼的画面是这样的。
一个中年清瘦的妇人,穿着满身补丁的粗布交领青衣与黑色下裙,头上插着个木簪子,背对自己坐在炕沿上抹泪。
她的腋下还躲着两个干瘦的孩子,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子,梳着童髻,一个四五岁大小的丫头,梳着两角。两孩子皆是破衣烂衫,补丁上打着补丁,补丁的颜色五花八样,已经看不出衣裳原本的颜色,衣裳也已经再没有可以缝补的空地。
而三人对面,一个身披青布褂子,叼着烟袋的长发老汉,正站在妇人面前,咬牙切齿的怒斥妇人。
老汉身边站着的人,是一个高了老汉一头的壮青年,在头顶束着高发,满身肥肉,笑容憨傻。穿露着红裤腰的棉袄,外面套着湛蓝色的长褂,站也没个站像,一会挠挠头,一会抠抠鼻孔,眼睛瞅着半空发直。
再将视线放长,从破碎的油纸窗子望出去,不大的当院围满了人,各个踮着脚朝内张望。
而这些人,一个个全都身着灰扑扑的青布衣衫,男人头戴四方平定巾,女子身着袄裙,也有的穿着裤子,无论男女皆是长长的头发挽成个揝,女人们的头上还插着一根木质簪子,颇有下界凡人的打扮。
凌罗再一看屋内装饰与人物,在脑海中建设了一番后,吁了口气,突然咧开嘴笑了。
还真下凡了呢。
而且是魂魄直接进入了一个妙龄少女体内。
见凌罗醒来,妇人先是一震,抹泪的手也僵在下巴上,怔怔的看了老半天,终于连哭带喊的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凌罗,泣诉道“二五!娘的二五你可算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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