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清蔚自己出发去往人间了。她把那颗珍珠留给了妹妹,让妹妹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也能潜心修炼。清芦自然是一如既往地在洞庭湖里修炼,她以为姐姐去闯荡人间,就如同她从前闯荡洞庭湖一般。
她觉得只要自己在鲤鱼洞,姐姐总会回来的。因此,清芦格外地放心。
可这一次,她错了。
凡间的繁华是水里没有的,清蔚很快便流连忘返,满心满眼都是这人世的烟火。她只恨自己不是生而为人,不然便可以永生永世沉浸在这样的热闹繁华之中了。
那日,清蔚来到了酒楼。酒楼里,文人墨客们对酒当歌,舞姬们在台上仙袂飘飘,这一切简直是人间仙境。
可清蔚偏生注意到了那个站在二楼栏杆边,拿着酒壶,看起来郁郁不得志的清逸俊雅的男子。男子冷眼看着酒楼里的热闹,一言不发。
清蔚很是好奇,便也买了一葫芦酒,蹦蹦跳跳地上了二楼,跑到那男子身边,笑问:“公子为何一人在此?”
男子转头看了清蔚一眼,答道:“吕某不屑与凡夫俗子为伍。”
“那你怎么还进这酒楼?酒楼不就该是醉生梦死的凡俗之地吗?”清蔚眨着她水灵灵的眼睛问。
男子笑了,答道:“酒可不是凡俗之物,是下面那些凡夫俗子玷污了它,”说着,男子看着下面的狂欢皱了皱眉,“如此滥饮,与牲畜何异?”
清蔚不解:“牲畜怎么了?”可想了一想,又道:“是了,动物少有饮酒的,自然不知酒的美妙。我也是第一次饮酒之后,才知这世间竟有这好东西。”
“姑娘倒是有趣,”男子笑了,转身面对清蔚行了个礼,“在下吕镜,敢问姑娘芳名?”
“清蔚。”她答道。
“不知是那两个字?”
“水至清则无鱼的清,匪莪伊蔚的蔚。”清蔚答道。太湖里有个水鬼生前是个酸腐秀才,常常对着湖里的鱼念这些有的没的。
“清蔚,”吕镜把这名字在嘴里念了念,道,“好名字。”又问:“姑娘家住何方?”
清蔚随口编道:“湖边。”
“湖边?”吕镜有些疑惑,哪里有这样自报家门的?他张了张口,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见一伙人横冲直撞地进了酒馆,看起来来者不善,似乎在找寻什么。
吕镜看过去,登时变了脸色。
那为首的壮汉,显然也看到了吕镜。
“那小子在那!”壮汉大喊一声,便带着人冲上了楼梯,直奔二楼而来。吕镜想跑,可早已没了退路。那伙人已拦在了他面前,气势汹汹。他强稳住自己,清了清嗓子,理了理衣襟,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风雅。
壮汉笑了,看着吕镜手中的酒壶,挖苦道:“怎么?吕大才子,有钱喝酒,没钱还债?”
清蔚这才看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悄悄问吕镜:“原来你欠了他们的钱?”
“我早已还清!”吕镜对那壮汉道。
“只是本金,利息呢?”壮汉问。
“利息是什么?”清蔚疑惑地问。
“诶,这姑娘长得标致,”壮汉看向清蔚,又看向吕镜,“是你什么人啊?”
吕镜正色道:“这位姑娘只是个与我素不相识的路人。”
“我看未必吧,”壮汉道,“有哪个不相干姑娘会和你在一起喝酒?想必是你的……”
“住口!”吕镜喝道,打断了壮汉接下来要说的污秽之言,他挺直了腰板,“你我恩怨,莫要牵扯无关的人。”
清蔚看向那壮汉:“他欠你们多少钱?”
“不多不少,二两银子!”壮汉冷笑,“怎么,你想替他还债吗?”
清蔚想了想,顺手掏出了刚变出来的银子,只是她不大清楚这块银子的份量,便转头问吕镜:“吕公子,你看这个够不够啊?”
吕镜睁大了眼睛,问:“这都快十两了!姑娘哪里来这么多钱?”
清蔚笑了,道:“够就行。”说着,把那块银子砸在了那壮汉身上,对着周围围观的酒客笑道:“你们可看好了,这一次我们可是还清了!”
壮汉捡起地上的银子,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可耐不住银子份量太足,他也无心纠缠下去了,但他偏要再挖苦吕镜一番。他对吕镜冷嘲热讽道:“吕公子好手段,攀上了这么一个眼光不好还有钱的姑娘,看来吕公子下半辈子是有指望了。”
“你!”吕镜气急,脸都白了。
“我们走!”壮汉收够了钱,一挥手,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看热闹的人也都散去,二楼只剩了吕镜和清蔚。吕镜看向清蔚,脸上全没有了初见时的那股子傲气。他此刻已然抬不起头来,只是对清蔚道了一句:“多谢姑娘。那些钱财,一个月后在此地,吕镜会悉数还给姑娘。”说罢,还未等清蔚开口,吕镜便拂袖匆匆离去了。
清蔚看着吕镜离开的背影,心中对这个男子的好奇更盛了。
“好,一个月后,我在这等着你。”清蔚心想。
清芦对苏商商说及此处,还忍不住叹息。“那凡人与她第一次见面时便已这样局促,徒有个清雅公子的皮相和做派,自己却是麻烦缠身……这样的人,我姐姐竟然也能看得上。”
“然后呢?”苏商商问。
“然后,”清芦咬了咬牙,“我那不成器的姐姐,在吕镜走后,偷偷跟上了他。”
清蔚的确是偷偷跟上了吕镜。她十分好奇,这个看起来如此清高的才子要怎样来还她的钱。
原来,吕镜赚钱的方法,就是卖画。
这日,清蔚像往常一样在街上闲逛,远远地便看见了路边的摊上,吕镜正小心地摆放那些画。她没有直接上前,而是绕了个路到了那摊位的附近,在吕镜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打量着他和他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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