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就是她们的计划。
秋澈写信请了太后帮忙,将那份奏折送到了李式面前。
皇帝苦丞相一手遮天久已,一直在物色能制衡对方的能臣,却从未想过,是如今的律法出现了问题。
先皇在世时一心统一中原,无心改革。
太后走的又是稳扎稳打的路子,在位十几年,刚将腐败落魄的局面堪堪稳住一些,又被皇帝一手逼宫打乱了计划。
丞相吴如生出自清流一派,寒门子弟,曾随先皇一同打天下,乃开国老臣。
先皇驾崩后,他对执政的太后也是毕恭毕敬,却在暗地里扶持着当时名为皇帝实为傀儡的李式,替他收拢朝臣,跟他里应外合。
这才打了太后一个措手不及。
李式掌权后,出于感激,自然是对他十分尊敬,这也就逐步造成了如今这幅局面——吴相一家独大,朝堂几乎成了他的一言堂。
连臣子递上的奏折,都要先过他的面,才能呈到帝王面前。
也就是说,他想让皇帝看到什么,皇帝就只能看到什么。
这与曾经的傀儡何异?
或许先前李式还对他怀有几分真切的感激尊崇,可吴相伸得越来越宽的手,也逐步打消了他那几分敬意,变成了忌惮。
他倒是想打压吴相,可朝中势力错综复杂,枝叶相关,轻易都动不得,正愁没人给他递主意。
秋澈的这道奏折,就成了及时雨。
很简单,动不了人,那就动根本。
从律法层面开始修改,先除去丞相的三审权,一切折子需要先给帝王过目,再从上至下传递。
这是明晃晃地在削弱相权,可吴相即便是有话说,也轮不到他来管。
何况他是太后旧臣,如今又被帝王忌惮,一举一动都在两位大人物的眼皮子底下,两面不讨好,也不敢轻举妄动。
皇帝也确实早有想法,只是手下无人能第一个站出来,替他抗下外界的纷争议论。
秋澈作为这一届本就万众瞩目的状元,虽出生秋家,可背景干净,来当这个出头鸟最合适不过。
哪怕变法失败,被拉下台了也不心疼。
秋澈上辈子与李式打过十年的朝堂交道,对他的心思也是一清二楚。
但她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要将自己送到帝王手里,做他的第一把刀。
这把刀会在削弱相权后,再进一步深入律法,刺破腐败的旧制,革除不堪的旧俗。
经年以后,这场革新会在后人笔下代代相传,史称,秋变新法。
但这都是后话了。
秋澈此次入宫是有准备的。
从皇帝口中拿到实权是目的之一,之二便是,先把皇帝哄高兴了,再由她来求娶公主。
李式最好面子,也最在乎能给他带来利益的臣子。
若秋澈能在他面前展现出价值,为了巩固她的立场,李
式想必也不会拒绝秋澈的亲口求娶。
说出这个计划时,李青梧首先愣了愣,像是想起了什么。
秋澈问:“可有不妥?”
她又摇摇头,道:“你可确定……你提出此事,父皇不会发怒?”
“怎么这么问?”
“若你不能确定,”李青梧斟酌道,“不如由我来提。”
“我好歹在面上还是受他宠爱的,他即便生气,到底也不会对我如何。”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一顿鞭刑是少不了的。
她一听到秋澈要亲自提赐婚,就想到梦里原本快要模糊掉的那个场景。
说来可笑,她竟格外介意那场梦里发生过的事。
好像那是真实存在过的事一般。
就像梦里那样,李式再愤怒,也不会对她这个精心培养出来的棋子下死手。
但对一个手无实权的小官,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梦里是因为她有了丑闻,坚持下嫁,才让李式对她彻底失望,打发一个物件一般,让她匆匆下嫁了。
但如今不一样。
她们什么都没发生,也不存在会有丑闻。
她还是李式手中最精致完美的棋子。
此时提起赐婚,还是由秋澈开口……
李青梧是真的很怕秋澈会被李式一怒之下拖出去砍了。
但秋澈背靠椅子,:“当然还是有可能会的——如果他不愿意让我来做这把刀的话。”
李青梧其实并不太懂她的意思,忧心忡忡,却还是点了头。
她于权术之上一窍不通,既然对方说可以,那她也只能坐等着秋澈的消息了。
秋澈说完这句话,很久才听到帝王微微有些诧异的声音:“你说的是……乐和?”
“是。”
李式笑了下,意味深长道:“那可真是巧了。”
“前段日子,乐和还为了要嫁给你,跪在殿前跟朕闹呢。”
秋澈微微一顿。
李青梧……已经跟皇帝提过了赐婚?
什么时候?
“朕本以为是她一厢情愿……原来,是你们二人早已互相钟情了?”李式喃喃道,“朕想起来了。”
“一个月以前,正是你游街那日,她专程为了你出宫,偷偷去看你。一回来便跟朕闹着要嫁给你。”
“莫不是这个时候,你们就已经……”
“陛下。”秋澈脑子里百转千回,语气却冷静地打断了皇帝的话。
李式住了嘴,饶有兴致地等她解释。
“臣确实是在游街之时有缘得见了长公主殿下一面……此后魂牵梦萦,直到太后娘娘的寿宴。方才有幸见到了第二面。”
“实不相瞒,那时臣见皇后娘娘要殿下演奏琴曲,情急之下也未曾深思,只怕殿下受辱,一时冲动才站出来顶撞了娘娘。”她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像是窘迫,“望陛下恕罪。”
“至于
殿下此前求婚一事……”秋澈顿了顿,“臣确不知情,难道说,殿下也对臣……一见倾心了?”
她说的可都是实话。
信不信就看皇帝自己了。
“原来如此,”李式点点头,也不知道信没信,“那真是天定良缘了。”
“既然爱卿有意,乐和也青睐于你,赐婚一事,自然不无不可,”李式笑道,“朕向来疼爱乐和,只希望将她嫁给你后,你能与她琴瑟和鸣,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若是让朕听说你待她不好……”李式拖长了尾音,缓缓道,“那朕可饶不了你。”
秋澈心头一跳。
这话说的,让不知情者来看,还真是像极了一位疼爱女儿L、为女儿L的幸福操碎了心的慈父。
只有她听得出,这是李式的警告。
李青梧一旦嫁给她,她就是当朝唯一一位驸马,又刚从从六品升到从五品,还手握修律大权,成了殿前红人,注定要因为修律一事得罪众多大臣。朝堂中无数的目光都会因此聚焦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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