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形容出我此刻的心情,那种复杂令人头痛。他用落香来试探我,我是应该为此而生气的。但是他又是皇帝,是绝对的权威,我无从责怪,更无从怨怀。尤其是他此刻如此波澜不惊地吐露出事实,反倒让我觉得不适。
“阿暄,抱歉。”他紧抿的嘴唇动了动,轻轻说道。
我默然垂首,无力回答。我无法原谅他,因为我从不敢怪罪。
“臣妾理解。”我静静道。
他淡淡一笑,伸手替我拢了一下稍有凌乱的发丝,指尖触碰到我皮肤的时候让我全身轻轻一震。
“可你还是在怪我,”他摇头叹息,“早知如此,朕当初就不该这样做。阿暄,朕现在很后悔,可是也无能为力。”
我摆摆手,道:“臣妾不敢怨怼什么,如果有什么,也只伤心自身罢了。”
他身体一颤,嘴巴微微张开,想要解释些什么,却最终没能说出口。我心下一叹,还是不忍,他毕竟是我深深喜欢的人,我不愿意伤害他。
所以我继续说道:“其实当时臣妾是很难过的,可是这么久了,又是发生在最初臣妾与皇上相知的时候,所以臣妾不愿意用这件事来回反复的惩罚自己。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如果一味执着,反而看不到未来。”
他一喜,嘴角一弯笑道:“朕就知道阿暄不会如此决绝。”
说罢,他趁势轻轻把我往怀中一带,我靠在他怀里,听他徐徐说道:“当夜看到那封信时,朕真的手足无措。朕好怕你怪朕,更怕你伤心,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朕不敢来未央宫见你。后来边疆出事,朕终于有了正当的理由来看你,可是当时你瘦了好多好多,瘦的让朕心疼。阿暄,也是那个时候,朕意识到你还是对朕有情的,否则何以消得人憔悴?”
我心下冷笑连连,他口口声声说着心中有我,但是透过这无力的辩白,他的自私和虚伪毕露无疑。
他居然说怕我怪他才不敢来见我,所以那数月的冷落,竟是他深深在乎我的表现。可是他的在乎,却让我深深受伤。他是皇帝,他如何不晓得他的态度影响宫中风向良多。因为他的一举冷淡,我不过是华丽为表冰凉为实人人都可践踏轻视的皇后。
他可曾真的为我想过么?我夜夜不曾安眠,为他揪心,他对我可会有片刻的担忧么?
不会的,他只是在乎他自己而已,我只是他后宫万千女子的其中之一。他对我或有特别,但再怎么特别,我终究还是可有可无,一切不过是随他的兴致。
窗口被风轻轻推开一条细小的缝隙,那风涌入殿中,让我一个激灵,乍然清醒。入宫这两年来我沉溺于萧琰的温柔当中,迷失了自我。而今我已明白,萧琰可以喜欢我,也可以不喜欢我去喜欢别人。但我对萧琰,永远不能太喜欢,却也不得不喜欢。
想来,这才是女子生存正道吧。太后不爱先帝,所以她清醒地在后宫中为自己筹谋。我母亲不爱我父亲,所以她的喜怒哀乐,也不会因为父亲改变半分。
幸而算下来我同他也只有一年情份,当中又掺杂了太多太多的纷扰,情谊尚且没有那样深沉。我可以堕入,也可以及时跳出。他若没有这番剖白,或许我还沉溺在他的好言哄骗中无力自拔,但正是他企图挽回的言语,让我彻底认清了他,也看透了自己的将来。
入宫前,母亲告诉我宫中谁都不要相信。如今我更加彻底地懂得这句话,不但不能信人,连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我也是不能信的。
正如我一早过度相信萧琰待我的情谊,以至于让自己沉沦迷失。但所幸我清醒地不够晚,我知道今后我不会再沉溺虚幻的爱情了。
兴许是我安静地太久,萧琰有了几分不安。他轻轻松开我,看着我询问道:“阿暄,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心里把话来回两遍,觉得分寸妥当了,才挑了最温婉的声音说道:“没什么,臣妾只是有几分感动罢了。”
他似是惊喜,双手覆上我的双肩,笑道:“你不怪朕么?”
我摇摇头,轻轻道:“臣妾不会。其实臣妾比皇上年幼,许多事上只顾着自己伤心,从来不懂得为皇上着想,更不懂得体谅皇上的难处。但臣妾前几日在鬼门关打转的时候想通了很多,那时候所有的脾气任性都不值一提,臣妾当时心里唯有皇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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