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回不回闻家这个问题,卫霄有些拿不准。
卫霄从身侧叫梅香的小媳妇的怀里探出脑袋,透过蚊帐环视着屋里的摆设和房子的结构。这是间只有一层楼的泥砖房,俗称平房。屋顶上用的是瓦砾和茅草,看着有点坑坑洼洼的。地面仍是泥地,不过铲平整一些而已。以卫霄那清晰的目光,可以看到墙角的泥堆里,和屋檐的缝隙中攀爬着的蟑螂和马陆。
房里没什么东西,除了一台放衣服被子的大柜,和他眼下躺着的双人床别无他物。甚至,连一张桌椅、一只花瓶都没有。这么看来,比前一世卫霄刚懂事那会儿住的水泥房还差了几个档次,更别说和闻家的别墅比了。据说这家人还是村里的村长,他今早被人抱着入村时,沿路上也见过不少房子,大多是泥房,偶尔还有几间茅草屋。想必,眼前看到的,已经是这个村里最好的房子了。
但想想闻家的生活水平,再瞅瞅目前贫瘠的现状和晚上的那碗清汤白米粥,真可谓一个天一个地。如果为了吃得好睡得香,他当然应该积极回答村长的问题,比如,他的爸爸、妈妈叫什么、长什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征、家里住在哪里之类的。
可是,卫霄以为富贵生活也要有命享才行。闻家人都不怎么喜欢他,特别是沈惠茹还憎恶着自己。如今又来了个要他命的黑手,而且对方还会驱使虫子,或许就是上辈子小说中的饲蛊人。面对这样可怕的敌人,他这小身板能抗住吗?
何况,幕后黑手是谁,他一无所知。然,对方却能利用他身边的人,把他偷出去。很明显,自己在他人的掌控之中。而今好不容易逃出来,他若是就这么回去,岂非自投罗网?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根本不是闻天傲,和闻家人没有血缘关系,又何必回去送死呢?
不过,在村长家也不可能常住,他得尽快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在被打发之前,先住上两天,把脑子里一团乱的思绪弄清楚再说吧。反正不管闹到什么地步,或是遇着什么难处,他还有回闻家这个最后的凭仗。
想到这里,卫霄转首仰望着乡下房子特有的天窗,舒郁的光芒从天窗中射入,而那一片白光刚巧照在木床上。卫霄轻手轻脚的从梅香的怀里钻出来,村长家的儿媳妇忙了一天,睡得极熟,哪里知道卫霄的动作?
卫霄手脚并用地爬到光芒下,盘脚端坐于幽幽的白光之中,闭眼双手合十,开始咏诵经文。其实,卫霄也就刚刚看到天窗外正挂于当空的舒郁后,才突然想起前世看到的修仙小说,那些主人公都喜欢在月光中静坐修炼,吸取日月精华。被启发,不如说异想天开的卫霄想试一试,即便没用,也不会有什么坏处就是了。
“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无复烦恼,逮得己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
卫霄口述妙法莲华经,直到舒郁移转光芒淡去,才趴回原来的位置,念着佛经入睡。
次日清早,梅香一醒来就看到身旁睡得像小猪般哼哼的卫霄。卫霄那幅圆滚可爱的样子,让梅香喜欢不过来,只恨不得卫霄是亲儿子才好。梅香想低头亲亲卫霄的额头,却又怕把孩子吵醒,只能作罢。梅香小心翼翼地起身钻出蚊帐,回头仔细把帐子压好,生怕一个不小心让蚊虫入内咬疼了卫霄。
“梅香,起来啦?昨夜孩子吵吗?”
“孩子很乖,一点没吵。”梅香方步出耳房就看到从正屋里出来的婆婆,赶忙回道。
“那就好!你去洗把脸,烧个粥。对了,再给孩子做个糖心蛋,就放两个蛋好了。”老婆子那精明的眼神在梅香脸上转了一圈后移向她的肚子,不知婆子想到什么,脸上笑开了花,摆了摆手让梅香去梳洗。
梅香闻言松了口气,她嫁到这个家已经四年了,肚子却一直没消息。幸亏婆婆还算明理,虽说平日脸上不好看,但总算没像村里其他婆婆那样磋磨没生孙子的儿媳。但每天被公公、婆婆用刺目的眼光盯着,出家门后又叫村里人指指点点。连年来,梅香也有些受不了了。
梅香没想到的是,昨天从河上拣来的孩子一进门,第二天一早,板脸板了四年的婆婆竟会对自己笑起来。梅香原本心里就喜欢卫霄,如此一来,更是把别人说卫霄是福星的话当了真。
于是,梅香刷牙洗脸之后,赶紧煮了一锅粥。等公婆吃了早饭,就进耳房柔声唤醒了卫霄,替他穿上借来的小衣小裤,并抱着他出门梳洗。待卫霄洗干净小脸,梅香把他放竹榻上,叫他好生坐着,自己跑去灶房摸出两个蛋,专挑又大又新鲜的,依着婆婆的话做了个糖心蛋,端到卫霄面前喂他吃。
“咳咳!”此时正逢农闲,徐为民没下地劳作,每日就坐在家门口一边抽旱烟,一边编竹筐。抬眼看到梅香从灶房里端出的糖心蛋,心里很有些舍不得。但总不能冲着新来的孩子发火,徐为民还是有点顾忌卫霄的好运的。可他忍不住心疼啊,只得重重咳了两声,以厉目瞪向儿媳。
梅香循声看向坐于门槛边的公公,对上他那责备的目光,赶忙委婉地解释道:“爸,妈可喜欢这个孩子呢!今早刚起来,就叫我给他做糖心蛋,还一定让我要放上两个。”
卫霄经过那么多波折,自然会看人脸色,当下举手轻推粗瓷碗,奶声奶气道:“宝宝不吃,让爷爷吃吧。”卫霄说着,笑眯眯地瞅向阴沉着脸的徐为民,用胖指头指了指梅香手里的粗瓷碗,劝说道:“爷爷吃。”
卫霄的一声爷爷,把徐为民给叫懵了。他做梦也想抱孙子,若不然哪里肯让个无亲无故的孩子在家住上半年?此刻,徐为民听着卫霄的话,又看着他那体贴的小模样,虽知对方不是亲孙子,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额上的眉头一松,嘴巴不由自主地咧开,露出满口的黄牙,脸褶子都因为这一抹笑意加深了些许。
“爷爷不吃,你吃,啊!”徐为民笑看着卫霄,边朝梅香挥了挥手道:“还不快喂孩子吃饭,小心凉了不好吃,让孩子饿着。”
公公轻易放行,梅香哪有不乐意的?赶紧探身举臂给卫霄喂食。卫霄其实能自己吃了,但梅香要喂,他也不方便拒绝对方的好意,便就着梅香送上的汤勺把一碗糖心蛋都吃了干净。
等卫霄吃了早膳,梅香便去做家务活了。她本想把卫霄带进屋里的,但徐为民命她把卫霄留在躺椅上,说是喜欢看孩子。梅香不敢驳嘴,只能自个儿离开。但洗碗、扫地、擦窗、拣菜的时侯,都不忘把耳朵竖起来,就怕孩子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公公,自己也好及时赶去把小儿抱走。
梅香是好心,但她是白等了。卫霄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哪会因为无趣而哭闹?虽然眼下确实是枯坐没有任何消遣的东西,但卫霄已经有个正经的工作了,便是念经。这可是卫霄赖以保命的手段,他自是相当重视的。
卫霄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看,合起双手开始诵经,旁侧编着竹筐的徐为民看得暗暗称奇。待卫霄念完两遍心经,躺下来休息一会儿之时,徐为民放下手里的竹片,坐到卫霄身旁询问道:“宝宝啊,你刚刚在做什么啊?”
“宝宝在念经。”卫霄故意傻傻的对着手指头,呵呵笑地回答。
“念经啊?”大多庄稼人都敬佛,还信佛祖、菩萨能保佑全家平安,能让庄稼长得更好。徐为民当然也信,听卫霄这么一说,很有些肃然起敬。对自家婆子说孩子是福星的话,愈发的深信不疑了。但徐为民瞧了瞧卫霄粉嫩嫩的模样,心底还有那么一丝的不解,他试探着小声问道:“宝宝,怎么会念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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